越来越多的孩子因为近视带来的视力模糊,需要前往眼科中心就诊。比如,在中山眼科中心,一到寒暑假,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孩子们涌入医院。验光师纳丹·康登(Nathan Congdon)很生动地描述,“孩子多到你基本没法穿过大厅。” 东亚一直没摆脱这波空前的近视增长大流。60年前,中国人口的10%-20%是近视。而今天,接近90%的青少年和年轻人都近视了。在首尔,19周岁男性的近视率达到惊人的96.5%。
世界其他地方也发生了近视率的剧增,欧美一半的年轻人都得了近视,已是半世纪前的两倍。据估计,在未来五年之内,世界人口可能有三分之一,即25亿人会患有近视。如今,近视了就戴眼镜已成了普遍现象,但是,它却并不是一个最终解决方案。虽然框架眼镜、隐形眼镜和外科手术能够帮忙矫正视力,但它们并没有解决深层的缺陷:近视者的眼球会稍稍伸长,晶状体会将远处物体的像会聚到视网膜之前,而不是视网膜之上。
在严重的近视案例中,这种变形牵拉了眼球内部的组织,使之变薄,增加了视网膜脱落、白内障、青光眼,甚至是失明的风险。不要小看近视的风险。在东亚,大学生年龄段的人里大约有五分之一有这种严重形式的近视,而其中的一半可能会发展出不可逆的视觉丧失。意识到近视的危害性,科学家开始研究近视的成因。
近视的原因是什么?原因一:遗传?近视确实和遗传有关。20世纪60年代的研究表明,近视的易感程度受DNA的强力影响。
在科学家的努力搜寻下,基因组中超过100个片段都被发现与近视相关。但是基因不是唯一的原因。最明显的标志之一是1969年的一项对因纽特人的研究。住在阿拉斯加北端的一个孤立的因纽特人群体里,131个成年人中只有2人有近视,但他们的儿女和孙子中却超过一半的人都成了近视。遗传变化发生得太慢,不足以解释这么迅速的变化。
新加坡国立大学研究近视流行病学和遗传学的科学家,邵星梅(音译,Seang Mei Saw)认为,还有环境因素导致了这些世代间的差别。原因二:书本?400多年前,书本就被认为是近视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了。那时德国的占星师、光学专家约翰内斯·开普勒(Johannes Kepler)将自己的近视归罪于他的研究工作。许多国家的小孩正在花更多的时间来读书学习,或者黏在电脑或智能手机屏幕前。
社会对学习成绩的高度重视正在促使孩子们在学校待得更久,在学习上花更多的时间。
2014,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的一项报告指出,平均每个上海的15岁小孩现在每周要花14个小时做作业。读书和学习,和近视率的增加确实有关联。例如在20世纪90年代,科学家们发现,以色列的青少年男性中,在犹太教会学校学习的学生比看书时间少的学生们有着高得多的近视率。
在生物学层次看,说长时近距离用眼能改变眼球的生长貌似很合理,毕竟眼球会不断调节射入的光线,使近处的图像聚焦在视网膜附近。但是新的研究结果并不支持这个观点。21世纪初,研究者开始研究影响近视的具体行为,诸如每周读多久书,看多久的电脑。结果研究者们找到了另一个原因。
原因三:过少的户外活动?在2007年,俄亥俄州立大学哥伦布分校验光学系的唐纳德·穆蒂(Donald Mutti)和同事们报告了一项研究结果,该研究跟踪了加利福尼亚州500多名8-9岁的、视力正常的儿童,并记录了儿童们每日活动,包括体育运动和户外活动。五年后,每5个孩子中就有一个近视。而穆蒂团队发现,唯一一个和患近视相关的环境因素是:花在户外的时间。
一年之后,悉尼科技大学视觉矫正学系的系主任,凯瑟琳·罗斯(Kathryn Rose)和她的同事们在澳大利亚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在对悉尼中小学中的4000余个孩子进行三年的研究后,他们发现户外活动时间少的孩子有着更大的近视风险。为什么是户外活动时间呢?也许,并不是因为户外时间,而是因为体育锻炼?换句话说,孩子们在户外进行了更多体育锻炼,而益处是从锻炼中来的。然而并非如此。
罗斯团队没有找到室内体育运动的时间和近视率的关系。
和体育活动无关,孩子的近视是真真切切和户外时长有关,无论孩子们是在锻炼、野餐,还是只是在海滩上读书。那些在户外待得更久的孩子们并不一定减少了和看书本、看屏幕以及进行近距离工作的时间。甚至,有些孩子在户外看书和电子屏的时间非常长,但他们并没有变成近视。罗斯认为,导致近视更重要的原因,似乎是眼睛是否处在明亮光线下。
可能是光照!
动物实验支持了光照可以保护眼睛的观点。在2009年,图宾根大学眼科研究所的三位研究员,里甘·阿什比、阿尔内·奥伦多夫和弗兰克·舍费尔指出,与在一般室内光照环境下生长的鸡相比,处于与户外光照相当的高光照水平下的鸡,实验诱发的近视发生减缓了大约60%。他们的研究控制了实验鸡的抚育环境,只改变光照强度,通过给鸡戴上眼镜来改变它们眼前图像的分辨率和对比度,诱导出鸡的近视。
其它地方的研究者也在树鼯和恒河猴中发现了类似的保护性效应。
不过,光照这个原因,依然有些研究者有质疑。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验光师克里斯汀·怀尔索耶认为,人们对时间的估计值通常与他们的实际所花时间不相符。而都柏林儿童大学医院的近视专家,伊恩·弗利特克罗夫特则怀疑光照到底是不是待在室外的关键保护性因素。他认为,室外更远的可视距离也有可能影响近视的发展。
虽然光照是否就是导致近视的原因这一点还不是完全确定,但是很多科学家认为,明亮的光照可以预防近视。一个主流的假说是,光照刺激了视网膜释放多巴胺,而这种神经递质进而阻止了眼球在发育中的伸长。支持的证据又一次来自实验室的鸡。2010年,阿什比和舍费尔表明,向鸡的眼球中注射抑制多巴胺的药物螺旋哌丁苯(spiperone)能抵消亮光带来的保护效果。
视网膜通常按照昼夜节律来产生多巴胺它通知眼球从视杆细胞主导的夜间视觉切换到视锥细胞主导的明视觉。研究者推测,在昏暗的光照下(通常是室内),视网膜的周期会被扰乱,从而影响到眼球发育。预防近视,去光照强的户外!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近视研究者伊恩·摩根基于流行病学研究估计,孩子们需要每天在至少10000勒克斯的光照下待约3个小时才能避免近视。
这大约相当于一个人夏天在大太阳下戴着太阳眼镜站在树荫下接收到的光照亮度。
阴天有不到10000勒克斯的亮度,而照明充分的办公室或教室通常不到500勒克斯。对摩根所在的澳大利亚而言,每天3个多小时的户外时间是孩子们的日常。在那里,17岁的人里只有30%是近视。但在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包括美国、欧洲和东亚,孩子们通常只有一两个小时在户外。
2009年,摩根开始测试户外时间的增加是否会帮助保护中国儿童的视力。他和中山眼科中心的一个团队展开了一个为时三年的试验:在广州随机选取6所学校,让其中六七岁的孩子每天放学前上一节40分钟的户外课;在另外6所学校中,孩子们的课程表不做变化,以此对照。在参与了户外课的900多名孩子中,9-10岁开始近视的比例是30%,而在对照学校,这一数字是40%。
更有力的效果出现在台湾南部的一个学校。这里的老师应要求让孩子们将每天共80分钟的课间时间内全都花到户外,不让他们留在室内。一年以后,8%的孩子们被诊断为近视,而附近一所学校的近视率则是18%。然而,许多学校不能灵活地添加户外的时间。于是摩根和康登合作,开始试着在玻璃教室里给学生上课,这样自然光线更多。
还有一些地方,孩子们没法接受更多的户外光照了:要么白天本来就短,要么太阳太猛,要么户外实在太冷。好在有动物实验表明,有室内的强照明也能代劳户外光照:例如,目前市售用来治疗季节性情绪障碍的光箱(light box)能够提供高达10,000勒克斯的照明。但他们对近视的作用还没有在人类中得到广泛测试。
除了预防近视,研究者们还在研究防止近视恶化的方法。有科学家研发了能将远处景象会聚到整个视野的特殊框架和隐形眼镜,它们能改变眼睛的生长过程(注:传统的眼镜只把像会聚到视野中心)。其它研究组表明含有阿托品(一种神经递质阻滞剂)的夜间滴眼液也能帮助控制近视发展,不过这种夜间滴眼液的背后机制还不明晰。
不过户外玩耍对孩子来说还是更有号召力,而且户外活动还有别的益处。通过户外活动,孩子参与了体育锻炼,既降低肥胖的可能性,也能改善情绪。所以,去户外吧,享受明亮的光照,对你的近视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