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农历五月,菖蒲和艾蒿就成为一些人家里的座上客。江浙一带,端午节历来的风俗就是家家户户在门口挂起菖蒲和艾蒿。这里说的菖蒲是指学名为Acorus calamus的植物,属名Acorus来自希腊文的瞳孔Acoron (coreon),以前,这种植物曾被用来治疗眼疾;而种加词calamus则来自希腊文的一种芦苇calamos。菖蒲属植物曾经被归在天南星科下。
后来从生物学角度观察发现,菖蒲属和天南星科其他植物有许多差别,于是它们又被重新分离出来,单独设立了菖蒲目。在我国民间文献中,菖蒲一词指代了数种植物,有时也会提到水菖蒲、石菖蒲、九节菖蒲、唐菖蒲等等。一般来说,水菖蒲和石菖蒲指的就是刚刚说的菖蒲属植物。水菖蒲即为菖蒲(Acorus calamus),生长于沼泽地或水田边,植株可高达1米,叶片呈剑状线形,通常在端午佳节被悬挂在屋内或插于檐下的那种就是。
石菖蒲(A. tatarinowii)又称为尧韭,较水菖蒲而言单体植株小了一些,通常高20~30cm,常生长在沼泽和浅水区域,用手揉搓后可闻到辛辣的特殊气味。金钱蒲(A. gramineus)与石菖蒲在野生环境下形态非常相似,叶片更细窄一些,揉搓后手留芳香。它常生长在湿地或水边的石头上,较易分辨,是古往今来文人墨客非常喜爱种植把玩的植物。然而尴尬的是,古人又常常把它称为石菖蒲。
欧洲人觉得菖蒲像黄菖蒲(Iris pseudacorus, flag iris),还带有甜甜的香气,于是就把它爱称为甜鸢尾(sweet flag)。而反过来,黄菖蒲的种加名则也来自菖蒲(pseudacorus,意为“假的菖蒲”)。唐菖蒲(Gladiolus gandavensis)属于鸢尾科,又被称为剑兰,但它实在和菖蒲或兰花都没有什么亲缘关系。
香蒲(Typha orientalis)也是著名的“蒲”字辈,它属于香蒲科香蒲属,和菖蒲也攀不上亲戚,只是长得像而已。香蒲又叫水蜡烛,一到开花季节,田野里一串串随风摇曳的“烤肠”就是它了。此外容易混淆的还有“九节菖蒲”。古有“(菖蒲)一寸生九节者为佳”之说,这指的是菖蒲的根。但中药中所谓的“九节菖蒲”并不是菖蒲根,而是来自毛茛科银莲花属的植物阿尔泰银莲花(Anemone altaica)。
虽然根茎与菖蒲非常像,但地上部分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这两种植物都有毒。我国民间把农历五月称为“毒五月”,此时接近盛夏,气温逐渐升高,五毒尽出,蚊虫滋生,各种病症极易流行。古人就会利用菖蒲、艾草的芳香精油(也是它们气味的来源)来洁净居住环境以祛病防害。在江浙一带,人们会在端午节焚烧菖蒲以驱赶毒虫,一些地方还会酿造菖蒲酒来饮用。这让端午节又有了菖蒲节的别称。
虽然并没有相关的证据证明它能驱蚊,还是有人这么认为呢。邻国日本也有菖蒲节。但他们在明治维新之后把农历节日都改成了阳历,于是菖蒲节就到了每年5月5日,即日本的儿童节。节日当天,他们会饮用菖蒲酒、用菖蒲泡水沐浴,并为家中的儿童悬挂起鲤鱼旗,有的地方甚至还保留了挂菖蒲艾草、吃粽子的习俗。通过引种,菖蒲早已遍布欧美各地。它们常在香草花园中与其他香料植物搭配种植,也会被用作香料和草药。
由于菖蒲全株富含特殊香味,被用作香料再正常不过。希伯来圣经《出埃及记》第30章提到了一种“圣膏油”(Holy anointing oil)。根据后人的解读,它的成分包括没药、香肉桂、菖蒲、桂皮和橄榄油。由此,在中世纪黑暗魔法中二时代还出现过“亚伯拉梅林魔法油”(Abramelin oil),配方就是没药、香肉桂、菖蒲、桂皮。
欧洲人还把菖蒲根晒干了当烟抽,味道好闻不刺激;也有人把菖蒲叶铺在茅草屋顶上,可谓防虫终极手段;在19世纪,它也曾经被加在苦艾酒中用来调味。印度的阿育吠陀经里认为,菖蒲是一种令人愉快的草药,据说少量服用可以让人兴奋。香料也常常会被用于在床笫之欢中助兴,善用香料的埃及人会把提炼后的菖蒲精油用作催欲药。(然而,并没有科学研究给出佐证。
)在北美,佩诺布斯科特人(一个印第安部落)中流传着一个故事:有人梦见一只麝鼠告诉他:“其实我是菖蒲根,你在某处可以找到我”,那个人醒来后就找到了菖蒲根,制成了包治百病的万灵药。现在,佩诺布斯科特人还会在家门上挂一根菖蒲根,用以辟邪;也会在长途跋涉时咀嚼菖蒲根,用以防病;还会在成人仪式上使用。他们把菖蒲奉为神祗,有些部落甚至不允许出售菖蒲,获取的方式只能是赠予。菖蒲还有一个民间“生日”。
古往今来,爱蒲之人在每年农历四月十四日修剪菖蒲,修剪之后能有更好的长势。但这里修剪的不是我们今天的主角,而一般是金钱蒲或石菖蒲。它们历来被文人墨客作为观赏盆栽养护,放置案头。叶片有香气还可以用来提神醒脑。宋代有舒岳祥的 “试拈九节风前嗅,已觉登仙不用扶。”描写的就是菖蒲的香味,不但可以提神醒脑,甚至让人觉得简直可以成仙了。
今天,我们仍然保留着“菖蒲节”的习俗,这其中真正牵动我们的,是我们与传统、与土地的羇绊。至于有毒的菖蒲,还是不要轻易入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