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这种来自睾丸的激素，能让男性重获精力与青春吗？19世纪末，一位名叫布朗-塞加尔的生理学家提出：睾丸组织中含有能让男性具备强壮体魄和生殖力的物质，这很可能是男性阳刚之气的“源泉”。这一观点吸引了大量满怀希望的男性，试图通过补充睾酮重获精力。睾酮疗法的真相究竟如何？1889年，在巴黎生物学学会的一次会议上，一位名叫夏尔-爱德华·布朗-塞加尔的生理学家展示了他最近在自己身上做的实验。
他煞费苦心地制作了一种药剂，混合了血液、精液、水和“睾丸（从狗或豚鼠身上取出后立即压碎）提取液”，然后在三周内分10次将混合物注射进他的手臂或腿部。他宣称他的目标是想看看这样做能否改善一些“属于高级生命的、最麻烦的痛苦。”布朗-塞加尔当时七十多岁，一个闪亮的秃顶周围生着一圈雪白的头发，加上整齐的胡子和大大的眼袋，看上去跟那些总在旅游景点出现的卖艺小矮人没什么差别。
他是一位杰出而多产的研究者，但因年老而步履蹒跚。然而，他的实验给他带来了“根本性的改变”：第一次注射完成后只过了一天，他就报告说感受到了体能增强、思考更灵活、以及明显更长时间的“尿液喷射”，而他观察到的最大变化则是“排便能力”。布朗-塞加尔宣称该疗法的效果持续了一个月，但他无法证实是狗还是豚鼠组织在起效。
虽然他的实验发生在科学家分离获得睾酮（testosterone，类固醇激素）之前，但布朗-塞加尔提出了一个至今仍然有着强大公众认可度的想法：睾丸组织中含有能让男性具备强壮体魄和生殖力的物质，这很可能是男性阳刚之气的“源泉”。在随后的几十年里，研究人员尝试了其他极具戏剧性且原始粗鲁的技术手段，试图使年长的男性恢复青春活力。
包括将黑猩猩的睾丸植入腹股沟，或者在被试者腹部注射山羊、公羊、公猪的睾丸提取物。这些结果发表在顶级医学杂志上，并且在报纸上报道，引发了大众狂热追捧的浪潮。1935年，睾酮的合成技术简化了这一男性活力成分的获取及应用。换句话说，人们不再需要山羊了。各种研究和商业机会成倍增加，睾酮注射被广泛吹捧为“男性更年期”（andropause，其标志是性能力丧失、疲劳、注意力分散）的补救措施。
1945年出版的一本书《雄性激素》宣称睾酮是“远远超越性行为的魔术。它能增强肌肉力量、消除心理疲劳、缓解心脏疼痛。它甚至能让中年男人的头脑恢复得如同青年时期一般清醒锐利。”医生的候诊室挤满了满怀希望的男士们。许多科学家努力揭穿睾酮所谓的神奇效果，但他们的声音对这些炒作无济于事。
这一行业由于制造业问题曾一度萎缩，而后在1995年，美国食品与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了睾酮贴剂，这个以T开头的雄性激素开始广为人知——“T时代”开始了。如今，人们可以采取口服、鼻吸、肌肉注射甚至以含化方式（通过牙龈给药）获得包含在滴剂、膏剂、喷雾、注射剂和药片等各种剂型里的睾酮。
严格来说，睾酮只被批准用于“影响健康状况的低睾酮水平”人群，比如遗传异常或化疗副作用，实际上很少有人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然而，睾酮处方制剂的销售在2000至2011年间增长了12倍，为数十亿美元的产业注入了活力，其中大部分用户为中年男性。这一雄性激素——不论是真实的、或者被赋予的效力唤起了前所未有的需求。睾酮对健康很重要。男性和女性都需要它以维持心脏、大脑、肝脏以及其他器官的功能。
作为一种合成代谢类固醇，它能刺激肌肉生长，因此睾酮受到健美人群的欢迎，他们经常大剂量服用。的确，缺乏足够的睾酮对身体不利。但它对一个人的作用取决于个体的年龄、使用史、激素受体的数量、使用剂量、以及其他因素。但是，产业依然持续向大众灌输这样一个实际上并不明确的概念：T水平低下是困扰男性的中心问题。拜耳（著名制药公司）曾在他们的广告词中这样写道：“人过40？你失去了对生活的渴望吗？T能帮助你”。
此外，作家安德鲁·苏利文曾在90年代末开始使用睾酮应对艾滋病导致的低睾酮水平，他为这个激素写了许多赞歌。在2000年《纽约时报》杂志的封面故事中，他写道：“大写的T（睾酮）与能量、自信心、竞争力、韧性、力量和性欲息息相关。”到了2002年，美国国家老龄化研究所和国家癌症研究所开始对使用睾酮的男性数量剧增表示担忧。
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支持睾酮提高性欲、活力或认知能力的结论——更不要提它可能会造成的各种风险了。因此，研究人员开始设计临床试验，用医学中的黄金准则——双盲、随机、安慰剂对照的临床试验——去验证睾酮的真实效果。他们寻找了成千上万的65岁以上的低睾酮男性（表现出至少一种低T症状）。
当第一项结果在2016年2月公布时，一个事实从一开始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在51000多名接受过筛查的男性中，即使研究人员放宽了他们的低睾酮被试筛选标准，也只有不到15%的男性的睾酮水平低到需要进行补充治疗的程度。公众普遍认为低T在年长男性中流行看来只是一个谬论。总之，研究发现睾酮并不能改善男性的生理机能或精力，也没有帮助缓解老年性记忆障碍。
它确实有助于改善贫血和骨密度，还能够增加性欲和性活动，但效果有限：希爱力或万艾可是更好的选择。最令人担忧的发现来自于对心血管风险的研究：在涉及某些危险因素的人群中，睾酮会加速冠状动脉粥样硬化，这可能增加心脏病发作的几率。内分泌学家大卫·J·汉德斯蒙评估了这些发表于《美国医学会杂志》的相关研究，强调了那些支持流传已久、支持睾酮功效的说法的有效证据实际上少之又少。
然而，他注意到公众“重获青春的幻想并不需要事实的佐证。”在1889年布朗-塞加尔自我实验后不久，《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一篇社论便发出警告，提醒人们警惕这个容易跟风的“愚蠢的季节”。想要在老年保持健康和活力并不愚蠢，但是T的历史为我们展示了一个警世故事：对于重获青春来说，那些看上去很吸引人的方法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黄粱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