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记下多年来身边发生的一些小事,以此回忆故事中的朋友和过去的岁月。没想到的是,若干年后我竟然在美国大学教了一学期英文写作课。美国大学为了让中学生尽快适应大学生活,一般都给新生配有导师。西北大学的新生导师是各系自愿的资深教授。数学系教授一般不愿揽这费力不讨好的活。出于责任和好奇,也顶不住其他老师的忽悠,我报名了。学生们自己选导师,很快,我的15个名额就满了。
暑假期间,学校送来了15个学生的详细资料:来自何方,中学所学课程,学了那些大学先修课,考试成绩,课余爱好等等,以及他们感兴趣的专业方向。每个学生背景不同,兴趣不同,准备就读专业也不同。比如有些学生在中学就已经修好了大学前两年的数学物理课程,但另外一些同学可能连中学数学也没学扎实。我必须和每个学生交谈,设计他们课程计划。
当然,自己还得先恶补一下诸如学医的学生需要哪些先修课程,学化学的有哪些必修课,西北大学有哪些通修通识要求、外语要求等等。这些麻烦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我得教这15个学生的英文写作课!原来,为了让新生与导师们有更多的接触机会,西北大学文理学院要求每个导师教一年级的英文写作必修课。课程每周两次,每次一个半小时,写作内容由任课老师选。
我查询了以往数学系同事们所教的写作内容:有日本漫画,有装潢艺术,有女权运动等等,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我选择了选举制度与美国政治。那年刚好美国大选,有很多东西可谈可写。受我博士导师萨瑞的影响,我对选举制度特别感兴趣,尤其欣赏著名的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阿罗定理:“任何选举制度都是不合理的,除独裁外,所有选举方法都存在内在矛盾”。开学了,见到了我的学生们。尽管美国学生都很成熟,但毕竟还是一群孩子,很可爱。
在校园里,新生是比较突出的,一眼可以认出来。我的学生里有的装得很老成,一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模样;而有的干脆就赖唧唧的,什么破事都来找你。其实新生选课方面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让他们眼高手低,搞得课业太重。每学期最好不能超过两门硬课。仔细看了一下,报我做导师的学生全是准备学理科或生命科学的,没有一个是要学文科的。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不会耽搁了将来的文学家。
第一节课给学生提了我的基本写作要求:条理清晰,有说服力,如果能同时做到语句优美,有幽默感,则为佳作。我出的第一个作文题是“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讨论两位候选人的表现及所提政策的合理性。期末作文题是“我的第一次大选投票”。期末出题后发现有个小小问题:班上有两个学生不到十八岁,未成年,不可投票,另外两个学生非美国籍,也不可投票。最后这四个学生的题目改成了“我看大选投票”。
整个学期课程进展还挺顺利,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经历。我出的作文题多少和政治有关,但不致于像78年高考题那么荒唐。我想,克服写作恐惧症最好的办法是硬着头皮写,“点滴”专栏因此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