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来自前世,奶汁源于于奶骆驼。——阿拉伯谚语
即便是启蒙期的孩童,也听说过各种有关骆驼坚韧生命力的故事:传说,它们高耸的驼峰里贮存着足够的营养,长久不吃不喝也可以存活下去;它们宽厚的脚掌可以分摊压力,免得自己陷入松软的流沙。“沙漠之舟”,似乎就是对这种生物最好的诠释。
常在沙漠的,只有一种然而这个描述似乎是不准确的,尽管古代的丝路上时常听到那悠长的驼铃,但真正生活在中国境内的双峰驼,其实更愿去直面戈壁的寒风,而非沙漠的炙热。事实上,被认为是中国家养双峰骆驼Camelus bactrianus祖先的野双峰骆驼Camelus ferus,几乎不会到沙漠地带活动。
作为一个起源于北美大陆的古老种族,骆驼的演化之路硕果累累。在加拿大,人们挖掘出了脖子很长、适应了森林生活的古骆驼化石;在北极,也出土了体型硕大、长有浓密厚毛的耐极寒骆驼化石。尽管古骆驼已经从北美消逝,但它的子嗣早已通过白令海峡、巴拿马地峡扩散到了世界各地。
现存的骆驼中,既有像羊驼这样征服了高山的美洲驼,也有像双峰驼一样耐寒的戈壁巨兽,而最符合“沙漠之舟”美誉的,则是今天的主角——单峰驼Camelus dromedarius。
恰处于人类两大古文明发源地的单峰骆驼,在距今至少4000万年前就已经被人类驯化,以至于在距今2000年前它的野外种群就已绝迹。现存的单峰骆驼,都是人类养殖的家畜,且数量惊人,达到了1400万头之多,远远超过了其他所有骆驼的总和。
无论是数量,还是驯化历史,都彰显出单峰骆驼在人类文明中的独特性,在中亚和北非地区,单峰骆驼是最为重要的牲畜之一。尽管双峰骆驼体型更大、驮负能力更强,但在干旱炎热的沙漠地区,单峰骆驼强悍的环境忍受力更为重要:它的毛发更短,可以快速释放体内的热量;它长长的睫毛不仅可以抵御风沙的侵扰,更能遮挡日光的直射;独立的驼峰内,结缔组织包裹住大量的脂肪,使得它们在寸草不生的沙漠也同样拥有优秀的续航能力。
和任何能驮得动人的牲畜一样,骆驼显然也被人们用作坐骑。双峰骆驼的骑乘方式显而易见——它的两个驼峰已经是天然的鞍子,人只要坐在其中就可以四平八稳,但单峰骆驼的骑乘却似乎不那么容易——原本可供骑乘的驼背部位,恰好有一个高耸的驼峰,这可怎么办呢?
其实这一点也不难,单峰骆驼的背上虽然有一个驼峰,但驼峰前方的肩膀还是很平的,当地的老骑手们拿条毛毯搭在骆驼肩上,腿往骆驼脖子旁边一夹就可以行走了。而如果要享受更舒服的骑行体验,还可以在它的肩膀上加个带靠背和扶手的鞍子。
也正是因为有了鞍子的加入,骑单峰骆驼的方式得以大为拓展。看似碍事的驼峰,恰好正是卡住鞍子的固定物,只要根据驼峰尺寸定做一个带凹槽的鞍子,就可以套住驼峰骑在整只骆驼的顶端,可谓是登高望远,风光无限。
但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骑好单峰骆驼,那就大错特错了。单峰骆驼学名中的dromedarius一词,其词源来自古希腊语中的“奔跑”,而只需看看它修长的四肢,就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和东方的双峰亲戚们不同,单峰骆驼的奔跑速度可以超过70Km/h,这也赋予了它们极强的军事潜能,相传古代波斯帝国曾专门训练过一支骆驼骑兵,骑手们骑着发狂的骆驼们冲向吕底亚王国的骑兵,竟吓的对方的马匹慌作一团。
时至今日,骆驼和马匹一样,军事作用已被大大淡化,但这种擅奔的习性,却令它们在另一个“战场”大放异彩。在阿拉伯诸国,赛骆驼都是令王公贵族们痴迷不已的游戏,这种看似原始的比赛,其专业化已经发展的极高:许多赛马比赛里,为了减轻马匹的复合,会选择体态较小的骑手,而沙特的赛骆驼比赛,干脆取消了骑手!可是没有了骑手的参与,骆驼又如何指挥的?
不用担心,沙特人专门研发了一种骑骆驼机器人。这种只有几公斤重的机器人被捆绑在骆驼的屁股上,用高音喇叭向骆驼传达着赛道旁观战的主人的口令,而机器人两侧的机械臂驱动着鞭子,催促着单峰骆驼奋勇向前。
为了能寻得一匹良驼,沙特的酋长们不惜一掷千金,据说一匹夺得冠军的“极品跑驼”,其售价甚至可以炒到令人乍舌的800~1000万人民币。而骆驼的维护费用更为惊人:为了让这些“跑者”们以最佳状态参赛,富豪们甚至给它们开设了特供农场,据传,一位沙特酋长拥有一个300多头奶牛的奶场,专门用来给骆驼提供鲜奶,而另一位巨富则使用先进的滴管系统在荒地种植西红柿,只因为他的骆驼喜欢这一口。
沙特人对骆驼的喜爱之深,甚至到了给骆驼举办选美比赛的程度。体态的匀称、肌肉的紧实度,甚至鼻梁和嘴唇的形状都影响着一头骆驼的选美比分,为了赢得高额的奖金,一些参赛选手不惜造假,今年1月,就有12头骆驼被判作弊而取消参赛资格,其原因竟然是主人给它们的面部注射了整容手术常用的肉毒杆菌……
纵然实在遍地黑金的沙特,参赛和选美的骆驼也不是寻常百姓能染指的,可这并没有影响骆驼在人们生活中的地位——除了那些赛骆驼、美骆驼,绝大多数的单峰骆驼最终的归宿还是被端上餐桌。千百年从朝夕相伴,塑造了中东地区独有的骆驼饮食文化,类似牛肉的口感也深受蜂拥而至的游客的喜爱。
既有实用和食用价值,有可供消遣娱乐,单峰骆驼在中东和北非地区日益紧俏,以至到了需要从境外进口的地步,而出口国正是远隔重洋的澳大利亚。
作为孤悬海外的大陆,澳大利亚原本并没有骆驼分布,但在19世纪40年代,澳洲腹地的建设者们从西亚和印度引进了一批单峰骆驼用来给铁路工程运输材料,在工程结束后,许多骆驼被随意的放生在野外,毫无意外的适应了当地环境,形成了所谓的澳大利亚野单峰骆驼种群。
时至今日,澳大利亚内陆生活着约120万头野单峰骆驼,尽管每年都会捕杀数万头用以出口,却依然无法遏制它们种群扩大的势头:几乎每9年,这些曾为澳大利亚开发贡献力量的巨兽就要翻上一番,和野兔一样,骆驼已经成了澳大利亚人不得不面临的生态难题。
从家畜、玩物,乃至生态入侵闹剧的主角,原来不知不觉间,骆驼已经陪我们走了这么远,不知在它们的梦里,是否还能记起古老岁月深处的声声驼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