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祭祀时,往往会用到蜡烛。我们现在所使用的蜡烛,绝大多数的原料是石油中提取的石蜡。但现代石化工业出现之前,人们已经点了几千年的蜡烛了,而这些蜡烛所使用的蜡主要来源是一些产蜡的生物。
在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和伊卡洛斯这对逃狱父子飞出克里特岛使用的交通工具是蜡和羽毛做成的翅膀。而古代欧洲人所用的蜡,正是从蜜蜂巢中取出的蜂蜡。蜂蜡是工蜂的分泌物,由腹部的腺体分泌,刚分泌出时是无色透明的,经过工蜂自己咀嚼后变成不透明的白色,在蜂巢中会被花粉中的色素染成黄色。
蜂蜡的熔点大约是62~65℃,神话故事中的伊卡洛斯由于飞得离太阳太近,导致蜂蜡被日光辐射融化掉下来摔死了,且不说地日距离这些天文学常识,就是在地球的大气层里,环境温度其实也很难达到蜂蜡的熔点。蜂蜡是蜜蜂构筑蜂巢的建筑材料,六角形的巢房壁和巢房上覆盖蜂蜜的盖子都是蜂蜡筑成的。
故事中伊卡洛斯使用的蜂蜡是欧洲蜜蜂Apis mellifera所产,这种蜜蜂除了用蜂蜡筑巢外还有个习性,它们会收集树脂制作蜂胶用来在旧巢上修修补补,最终的结果就是人们收获的蜂蜡中往往混有一定比例的蜂胶,纯度不是很高。
而东亚地区的东方蜜蜂Apis cerana的则不同,它们的筑巢习性是直接扔了旧巢盖新家,不制造蜂胶重新装修,这样一来,人们收获到的蜂蜡纯度较高、质量也更好。
直到十六、十七世纪,制造蜡烛在欧洲都是一门专门的手工业,所使用的材料也主要是黄色蜂蜡,不过也会用到来自中国的白蜡。这种白蜡质地硬、熔点高达81~85℃,欧洲制烛匠人认为它是中国人用神秘的技法把蜂蜡漂白得来的。直到后来随着博物学的发展,欧洲人才知道白蜡和蜂蜡是两码事。
白蜡来源于一种同翅目的昆虫——白蜡虫Ericerus pela,它们和园艺爱好者痛恨的蚧壳虫是同科亲戚,主要寄生在女贞、小叶女贞和白蜡树等植物上。白蜡虫主要分布在我国华南和西南地区,南方少数民族的蜡染工艺所用的蜡就是白蜡,能够产蜡的是白蜡虫的二龄的雄幼虫,它们会在体表分泌蜡丝,随着生长,蜡丝积攒成花状覆盖虫体,称作蜡花。
白蜡虫在我国人工养殖和利用的历史已逾千年,种加词Pela就是源于“白蜡”的湖南方言,古人会用树叶包裹白蜡虫,扎上几个洞挂在女贞或白蜡树上接种,用不了多久就能收获大量蜡花。蜡花收获下来后需要加水大火熬煮,之后水面会浮起一层白色的蜡,这种蜡纯度高质量好,称作头蜡。
头蜡取走后,沉底的虫体中其实还有不少蜡质,在水中浸漂数日再装入布袋加热挤压,还能得到质量差一些的“二蜡”。
蜂蜡与白蜡的熔点和硬度都有比较大的差异,适用于不同场合,也可以融化后制成混合蜡。明清硬木家具保养时有一道工序叫烫蜡,使用蜡来保护木材、增加光泽度,烫蜡所使用的蜡就是蜂蜡和白蜡的混合蜡。蜂蜡有助于上光、白蜡更容易渗入导管孔,匠人需要根据木材种类和季节调整蜂蜡和白蜡的比例。夏天用的白蜡比例高,冬天用的蜂蜡比例高,才能达到最好的烫蜡效果。
此外烫蜡还有很多技术要点,比如目测家具表面积确定用蜡量、掌握烫蜡时间、根据零件形状控制刮蜡速度、调整擦蜡抛光力度等等,传统家具的工艺之美主要也就体现在这些精巧的技术细节上,而不是单纯地追求木材的名贵。植物也能产蜡,有个漫画的汉化版中,有一句台词被翻译成“用虾虎鱼和果实来做蜡烛”,这果实能做蜡烛还能理解,虾虎鱼是干啥的呢?其实这是一个同名异物引起的错译。
日语中有个习惯是将生物的名字用片假名来书写,就算是有对应的汉字一般也不用,虾虎鱼是ハゼ,植物野漆树Toxicodendron succedaneum同样是ハゼ,因此原句指的应该是野漆树。
而野漆树的果实,正是日本长期以来重要的植物蜡来源。野漆树原产中国,1591年传入日本,它出产的蜡叫做木蜡,存在于果皮当中。传统的提取方法是将果实蒸熟,然后用专用的工具趁热将融化的蜡压榨出来收集。
木蜡最主要的一个用途就是制造日本传统的和蜡烛,比如旅行青蛙里家里摆的和商店里卖的那种。由于工艺复杂,所以比现代工业蜡烛要贵一些。又因为燃烧时烟少,不容易把周围熏脏,所以常常用在金箔佛坛上,而且木蜡的熔点低,只有50~55℃,可以制成某些场合使用的低温蜡烛。
野漆树是漆树科漆树属的植物,同属的漆树Toxicodendron vernicifluum果实也产蜡,称作漆蜡,榨取工艺和野漆树大同小异。
漆蜡不光能用来制作蜡烛和肥皂还能吃,我国云南的一些地区把漆蜡当食用油,不过由于含有漆树的致敏成分,漆蜡炒出来的菜容易引起过敏,而且一旦温度低于50℃漆蜡还会凝固,不趁热吃凝固下来会糊人一嘴。南美洲有一种棕榈科植物巴西蜡棕Copernicia prunifera也能产蜡,它们的叶片上覆盖有一层白色粉状的蜡质,上部叶片的蜡质量高,越往下的质量越差。
一棵树上一次能采集到300克左右纯蜡,全世界年产量约两万吨,是用途最广的植物蜡。
巴西棕榈蜡的熔点和白蜡差不多,凝固后硬且光滑,特别适合汽车打蜡用,还可以用于糖果上光。和棕榈蜡性质相近的硬质蜡还有甘蔗蜡,甘蔗茎杆表面也覆盖着一层蜡,可以提取出来作为制糖工业的副产物,不过这两种植物蜡就都不太能用来做蜡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