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种蘑菇——长得没啥特点,其貌不扬,脑袋光秃秃的,因为有时会长在牛粪上,所以可能还有些恶心。但同时,这种蘑菇却能给吃了它的人带来幻觉体验,就像爱丽丝进入了仙境一般,因此人们对它趋之若鹜,并把它叫做迷幻蘑菇(Magic Mushroom)。然而考虑到它对人类大脑神经系统的影响,一些国家通过法律,将其与违禁药物一道列为严格受限的对象。
这种集魔幻和神秘于一身的蘑菇,就是今天的主角——古巴裸盖菇(Psilocybe cubensis)。
古巴裸盖菇最早由美国菌物学家厄尔(Franklin Sumner Earle)于1904年在古巴采集鉴定,这也是它学名中“古巴(cubensis)”一词的由来。厄尔在1906年发表这个物种时将其放在球盖菇属,定名为Stropharia cubensis。
随后四十年间,不同菌物分类学者发表了古巴裸盖菇的多个同物异名,最终由辛格(Singer)于1948年将其放入裸盖菇属,并定为现在的名字——古巴裸盖菇。
古巴裸盖菇属名Psilocybe源于希腊语,指的是裸盖菇属蘑菇光滑的菌盖表面,因而英文也将裸盖菇称为“bald head”,不过古巴裸盖菇的菌盖有时也会因外菌幕残留而形成小鳞片。外菌幕是包裹在真菌未成熟子实体外的膜状物。随着真菌的生长,外菌幕会逐渐裂解,并在菌柄底部留下杯状的菌托,以及这里提到的菌盖上的小鳞片。
古巴裸盖菇是一种分布于热带和亚热带的蘑菇,喜欢潮湿温暖的气候,所处地域广泛,包括拉丁美洲、东南亚、南亚和澳大利亚东部等地。最新调查发现,人们在之前从未有分布报道的非洲也发现了古巴裸盖菇的身影。作为广义的腐生蘑菇,古巴裸盖菇有些特别,它会直接长在牛、羊等动物的粪便上,在家畜放牧较多的湿润草地、农场、牧场上也能见到它。
这种习性被称作“粪生”(Coprophilic),而古巴裸盖菇也是裸盖菇属中少有的粪生蘑菇。
别看它的生长基质让人不忍直视,但古巴裸盖菇对草地生态系统的物质循环帮助非常大。在温度和湿度适宜的条件下,食草动物越多的草地就越容易看到古巴裸盖菇子实体。
这是因为食草动物粪便中残留有丰富的尚未完全被消化分解的木质素和纤维素,它们为古巴裸盖菇的生长提供了最为合适的碳源,此外粪便本身还含有充足的含氮化合物作为氮源。有观点认为,食草动物会将古巴裸盖菇的孢子连同牧草一起吃下,而它们肠道消化系统特殊的化学环境,能促进孢子在被排泄出体外后萌发。这或许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古巴裸盖菇喜欢与草地相伴而生的原因。
与此同时,古巴裸盖菇菌丝能降解食草动物粪便中的有机质,将其转化为堆肥肥料,反过来又促进了牧草等植物的生长,因而这种分解作用间接喂养了更多的食草动物。
古巴裸盖菇作为分解者的生态角色很难引起普通大众的注意,毕竟它长在那没人愿意多看两眼的便便上,但其精神致幻作用,却引发了人们对它的狂热追求——古代人将它用于宗教祭祀仪式,而现代人则在违法的边缘拿它当药来嗑。
古巴裸盖菇的精神致幻作用源于它含有的裸盖菇素(Psilocybin)和脱磷裸盖菇素(Psilocin)。裸盖菇素在人体内会很快被代谢转化为脱磷裸盖菇素,作为5-羟色胺的结构类似物作用于神经系统的5-羟色胺受体,从而影响人体诸多生物学过程和神经活动,还有研究认为它能影响人大脑的前额叶皮层,最终干扰身体代谢并达到致幻效果。
考古证据表明,早在6000多年前的西班牙、7000多年前的撒哈拉地区以及10000多年前的东南亚,就有人类在利用致幻蘑菇;位于中美洲的玛雅和阿兹特克文明,在前哥伦布时期(Pre-Columbian Era)就已经有将裸盖菇用于宗教仪式的记录;随后在15世纪,登陆的西班牙殖民者把迷幻蘑菇视作土著野蛮人用来与恶魔沟通的媒介,从而禁止当地人利用它。
随着上世纪50年代裸盖菇素被成功分离合成,裸盖菇和裸盖菇素的精神致幻作用逐渐为人熟知,特别是在上世纪60年代美国的嬉皮士反主流文化运动期间,裸盖菇和裸盖菇素被当作精神药品广为流行。
由于公众对这类精神药品非法滥用的担忧,美国在1960年代颁布了对包括裸盖菇素在内的致幻剂生产、贸易的法律禁令,并在1970年将裸盖菇素列为一类管制药物,严格限制含裸盖菇素制品的使用和交易;联合国《精神药物公约》也在1971年将裸盖菇素列入严格管控名单。这些举措在一定程度上有效阻止了这种精神药物在民间的泛滥。
目前,裸盖菇素及裸盖菇在多数地区都受到严格管控,但在部分地区却并不严格,从而促使一些人买卖食用裸盖菇来寻求刺激。例如在巴西,虽然裸盖菇素受禁,但裸盖菇的交易并不违法;在荷兰,人们可以合法交易孢子、菌核形态的组织和裸盖菇家庭栽培套装;在管控严格的美国也有例外,新墨西哥州上诉法院曾于2005年裁定,以个人使用目的栽培含有裸盖菇素的蘑菇并不违法。
裸盖菇虽会让人陷入虚幻和疯癫,本质却并不邪恶,关键在于是否利用它那美好的一面。裸盖菇素具有明显的生理活性,因而对它在临床上的研究并未停止。近些年,美国食药监督管理局和禁毒署逐渐放松了对裸盖菇素进行科学研究的限制,从而促进了其临床意义的发现,特别是在抑郁症、焦虑症、酒精依赖症等方面,裸盖菇素被逐渐证实具有积极效果,这为这些病症的安全治疗带来了新的希望。
但客观来看,要想真正将裸盖菇素用于临床实践,仍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