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硅谷和其他一些科技人才集中的地方,自闭症的发病率明显偏高。这种倾向可能反映,自闭症基因和科学天赋相关的基因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当两个科学头脑发达的人结婚生子,他们的孩子可能在继承了有用的认知技能基因的同时,也继承了双倍的自闭症基因。
1997年,我和同事萨利·惠利赖特在英国开展了一项涉及近2000个家庭的研究。自闭症是一种异常的发育状态,患者表现出强迫性的行为,在与人沟通、交流和互动方面存在障碍。我们对每个受试家庭的家长提了一个简单问题:你们的工作是什么?12.5%自闭症患儿的父亲是工程师,而非自闭症患儿的父亲中只有5%是工程师。同样地,自闭症患儿的祖父中有21.5%是工程师,而非自闭症患儿的祖父中,这个比例仅仅只有2.5%。
一种解释是,这与一种叫做“选择性交配”的现象有关,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门当户对”。有理科头脑的人——例如工程师、科学家、程序员和数学家——和其他有理科头脑的人或者其子女结婚后,会不会在两套基因结合时,不只会将他们具有认知天赋的基因传给后代,同时也会增加后代患自闭症的风险呢?
我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研究自闭症。那时,关于自闭症的心理学理论——认为母亲的情感淡漠导致了孩子患上自闭症——已经被完全驳倒了。迈克尔·拉特和其他一些人开始研究双胞胎的自闭症案例,结果显示,自闭症的特征是具有高度遗传性的。导致自闭症的关键因素是遗传而不是后天养育。
一种可能是,自闭症的基因之所以能一代代传下去,是因为它们可能是与另一种基因一起遗传的:这些基因常见于自闭症患者和那些被称为“极客”的技术型人才中,赋予了他们特定的认知能力。一些极客可能就是自闭症基因的携带者:他们自己并未表现出严重的自闭症症状,但当男女“极客”相互结婚生子后,他们的后代就可能获得双倍的自闭症基因和相关特征。
2000年初,我和惠利赖特调查了将近100个至少有一个自闭症患儿的家庭。我们向这些家庭提出了一个简单问题:这些孩子有什么嗜好?我们得到了各种各样的答案,比如喜欢背列车时刻表、记住某一类事物的所有成员的名字、把屋子里所有的开关都置于同一状态,或者把水倒进水池,然后跑出屋子去看水从排水管里流出来。
我与惠利赖特再次合作,研究系统化和自闭症之间的联系。我们发现,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孩子在一项对力学理解力的测验中,表现甚至优于年长的正常发育的孩子。我们还发现,患阿斯伯格综合征的成年人和儿童在一项系统化测试中,自我报告的平均得分要比普通人高。
1998年,我和惠利赖特的研究发现,剑桥大学数学系的学生中,被正式诊断为自闭症的人数是人文学科的9倍,其中也包括阿斯伯格综合征。我们还发现,数学系学生的兄弟姐妹中,患自闭症的人数也是人文学科学生的5倍。
硅谷现象有一种方法可以检验选择性交配理论,那就是把夫妇俩都是系统化能手的家庭,跟夫妇其中一人或者两人都不是系统化能手的家庭进行比较。夫妻俩都是系统化能手的话,生出的孩子或许更可能患上自闭症。我和同事建了一个网站,家长可以在那里提交报告,说明自己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以及自己的孩子是否患有自闭症。
在被称为“印度硅谷”的班加罗尔,当地医生也观察到了同样的现象。麻省理工学院的校友也报告称,他们的孩子中,患自闭症的人数是普通孩子的10倍。2010年我们调查了这三个城市的所有学校,并统计其中有多少小学生被正式诊断为自闭症。我们发现,艾恩德霍文市的自闭症发病率几乎是哈勒姆和乌得勒支的三倍。
在检验自闭症跟系统化能力的关系的同时,我们还考察了自闭症似乎更多见于男孩的原因。为了检验这些理论,我的同事,剑桥大学自闭症研究中心邦尼·奥耶延研究了235位做羊膜穿刺的孕妇。我们发现,子宫内胎儿周围的睾酮激素水平越高,将来孩子对系统化的兴趣越大,对细节的关注度越高,并且在自闭症特质测试中的评分也越高。
调查为什么特定的人群有较高的自闭症发病率,以及与该状况相关的基因是否跟与技术天赋有关的基因相连,将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人类大脑有时会发育异常。自闭症患者的思维与众不同,经常同时表现出能力的欠缺和超人的天赋。人类能够非常细致地了解世界的运行规律,能够看到自然、科技、音乐以及数学的模式中的美,这是人类特有的能力。与自闭症相关的基因可能跟这种特有能力相关的基因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