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寒风中,因纽特猎人竭尽全力,将一头一角鲸(Monodon monoceros)拖上冰面。这是他们把生命抵押给冰海换取的战利品。鲸油是冬夜里的光、鲸肉是抵御严寒的力量,鲸皮是维C的重要来源;对于在苦寒之地挣扎求生的因纽特人,这头一角鲸可能意味着生存的全部希望。
人类并不只觊觎一角鲸的肉体,早期的维京人在北大西洋里猎杀一种“海洋独角兽”,切下它们的“长角”,然后以数倍于黄金的价格在欧洲出售,对兽角的来历却始终守口如瓶。随着博物学家对世界的不断探索,“海洋独角兽”的神秘面纱也被缓缓揭开。
这神秘“大鱼”就是一角鲸,它可能比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都更接近传说中独角兽(Unicorn)的形象。两百年后,分类学大神林奈用拉丁文“monoceros”一词命名了这个传奇物种,意为“独角的”。这根曾被欧洲贵族奉为神物的“独角兽的角”,其实,不过是一枚雄一角鲸特化的长牙。
一角鲸又名独角鲸、长枪鲸,虽然它们口中绝大部分的牙齿已经退化消失,但雄一角鲸上颚两颗牙齿中左侧那颗,会在幼年时顶出唇外并持续生长,最终长成了一根硕大的螺旋形长牙,长度最长可达3米,重约10公斤。
一角鲸是鲸豚中分布最北的种类之一,不连续地分布于北极海域,主要集中在加拿大北部、俄罗斯和格陵兰西部的峡湾和岛屿周边。一角鲸是一种中型齿鲸,忽略长牙,总体体长约3.5~5.5米,体重0.8~1.6吨,雄鲸体型大于雌性。
一角鲸的头部小而圆,胸鳍短萌,尾部的形状如同蝴蝶翅膀。一角鲸没有背鳍,只有一道低矮的肉质隆起,这种演化或许是为了适应在冰层下游行。
成年一角鲸为灰白色,周身散布着细密的深色斑纹,苍白而斑驳的体色,远远看去仿佛溺水漂浮的水手,因此一角鲸在英文里被称为"Narwhale"——"nār”在古诺尔斯语中有着“浮尸”的含义。
“北极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消耗如此多能量长出一根巨齿,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从16世纪以来,科学家们就试图解开一角鲸长牙存在的意义。人们曾猜测,一角鲸的长牙是它们捕食、破冰、争斗和防御的武器,但实际上,它们捕食时很少会用到长牙,雄鲸虽然常把长牙交叉在一起,但并不会拿它当作真正的武器。
一角鲸主要的食物是北鳕和格陵兰大比目鱼,也会捕食其它鱼类、头足类和甲壳动物。由于口中缺乏发育良好的牙齿,一角鲸捕猎时会选择渐渐靠近猎物,然后用力将猎物吸入口中或整个吞下。
最终,科学家们普遍认为,雄鲸的长牙是一种视觉展示物,主要目的是吸引雌鲸并确立自己的地位。正如达尔文在《人类的起源与性的选择》一书中说的:“一角鲸招摇的‘长矛’是第二性征,就像驼鹿的角和孔雀的尾巴,在确立群体等级关系时起到重要作用。”这种“长牙象征生殖力”的说法与因纽特人的看法也相吻合,长牙较大的雄鲸通常是鲸群的领导,有着又长又粗长牙的雄性可以与较多的雌鲸交配。
在人类世界,一角鲸的长牙一度身价不菲。在当时,它们被视为“独角兽的角”,具有压制一切邪恶的力量。哈布斯堡王朝曾花重金,用一角鲸的长牙制成象征至高皇权的节杖;伊丽莎白女王也曾花费1万英镑购买了一根“独角兽的角”,这相当于当时一座城堡的造价,这根角被制成了酒杯,成为了王权的象征。
传统观点认为一角鲸是一种深水鲸类,它们能一口气下潜至1500米的深度,会在北极浮冰带的各层深度觅食。虎鲸是一角鲸的主要天敌。一角鲸性情温驯并且游速较慢,它们只有通过深潜或躲藏在冰层之下来逃避虎鲸的追捕。
一角鲸会聚集成群进行季节性迁徙,它们的迁徙和海冰的形成与移动有关。春季冰层融化碎裂,它们会沿着浮冰边界移动,经水道游入峡湾;夏季是一角鲸交配和繁殖的季节,它们的妊娠期长达15个月,幼鲸于次年夏季出生。
一角鲸可以活到50岁,虽然它们不像领航鲸那样有集体搁浅的现象,但常会受困于快速形成的海冰而出现群体窒息。在气候变化面前,一角鲸显得极其脆弱;全球变暖导致的海冰消融,使一角鲸更频繁地暴露于开阔海域。石油勘探等人类活动也影响着它们的正常迁徙。这些,成了一角鲸最大的生存威胁。
一角鲸栖身人迹罕至的北国一隅,从英国探险队第一眼见到它们至今,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一角鲸仍保持着一丝神秘。它们幸运地躲过了商业捕鲸的魔爪,全球现存的种群规模约7万头,尚无灭绝危险。今天,一角鲸长牙的交易在很多国家仍受到管制,即使是北极原住民,猎捕一角鲸也有着严格的配额。
因纽特人长久以来靠猎捕一角鲸换取基本的生存资源,在万物寂灭、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一角鲸曾给他们带去了光明,也曾给他们战胜严寒的勇气;鲸肉鲸脂鲸皮鲸骨鲸牙,一角鲸的每一寸生命都被珍惜——在极北之地,人类依赖自然,存亡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