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们将邀请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史晓雷与读者朋友们通过“画说科技史”系列文章,一起探寻中国古代科技史。在系列文章呈现之前,今天首先介绍一下为什么我们要选择“画说科技史”这个系列;其次说说这个系列的主要思路和内容;然后谈谈“用画解说科技”时要注意的方法,以便读者朋友们能“有所期待”。
近年来,不少有“画说”内容的读物风行起来,原因可从如下两方面进行解释:首先,“画说”是现代生活节奏加快的产物。如今,许多人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和耐心伏案研读砖头厚的纯文字读物了,因此,“画说”类读物便应运而生。当然,《百科知识》推出的“画说科技史”系列文章不会是肤浅的文化快餐,它有自身的魅力,我们举两个例子来说明。
第一个例子是“有关人类最早利用狗狩猎的场景”,这是科学家最新的研究成果,发表在2017年11月的《人类考古学杂志》上。研究者在阿拉伯沙漠一条河流故道边缘的砂岩崖壁上,发现了一幅雕刻而成的图画,场景是一名猎人拉弓捕猎,猎人身边有13条狗,其中两条狗的脖子上系有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猎人腰间。
研究表明,这些雕刻或许可以追溯到8000多年前,是最早出现狗的形象的图画;那些绳子或是皮带则表明人类已掌握了训练并利用狗狩猎的技术。这一新发现将人类训练狗的起始时间提前了数千年。
第二个例子源于笔者亲历的一次事件。去年,笔者在写一篇科普文章时,看到1868年《上海新报》的一则新闻,首次谈到了在国内出现的自行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种自行车一直萦绕在笔者脑海。
直到一天,在翻看《世界史中的能源》时,看到一幅早年自行车的图像,笔者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当年上海的那种自行车嘛。这种自行车既没有踏板,也没有链条,骑行者半坐似地跨在车梁上,然后左右脚依次蹬地而行。幸亏这张图,否则真难以想象当年上海滩出现的这种自行车。
从这两个例子,大致可以理解图画在科技史方面的独特作用。在以后的系列文章中,大致按照这样的思路,笔者也会带来一些鲜见、但极具说服力的图画,这些图画可能印证或阐释了某条科学原理,也可能呈现了某些生产劳作或技术场景。
我国最早的图画可以追溯到早期的岩画和彩陶纹饰,但它们与科学技术的关系并不大,因此“画说科技史”系列文章便不会涉及它们。
首次大规模用图画形式呈现、反映社会生活的是汉代,其载体便是通常说的汉画,即汉画像石、画像砖和汉代壁画。汉画的题材广泛,涵盖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历史故事、神话传说、车骑出行、农事劳作、庖厨酿造、百戏舞乐等。尽管有关科学技术题材的汉画所占比例并不高,但由于考古发掘的汉代墓葬非常多、汉画文化也极为丰富,整体看科技类题材的汉画数量也蔚为壮观,它们完整、生动、细腻地反映了汉代科学技术的方方面面。
曹魏时期,统治阶层提倡薄葬,一方面是深察东汉厚葬之弊,一方面是当时经济凋敝之故,因此中原地区的厚葬之风有所收敛。魏晋时代,甘肃一带山高皇帝远,一些地方官员、豪绅在墓葬中安放了一些独具特色的彩绘砖。这些彩绘砖的一大特点是反映世俗生活,汉画上常见的忠孝节烈、神仙祥瑞图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生产、生活场景,如采桑、耕耙、播种、杀猪、椎牛、汲饮、烧烤等,这正是我们需要关注的。
我们的“画说”系列,如果忽视或者略去敦煌壁画,那将是极大的遗憾。文化学者余秋雨在散文《莫高窟》中写道:“莫高窟确实有着层次丰富的景深,让不同的游客摄取。它们为观看者存在,它们期待着仰望的人群。一堵壁画,加上壁画前的唏嘘和叹息,才是这堵壁画的立体生命。”笔者尚未亲访敦煌,但在敦煌研究院王进玉研究员的《敦煌学与科技史》中“抚摸”过它的厚重与沧桑。
由于莫高窟全盛时期是在隋唐,因此可以说它前承魏晋南北朝,后接宋元,加上现存隋唐绘画极少,故莫高窟壁画尤显珍贵。
宋代真是大发宏愿的时代,绘画写实技巧登峰造极,无论花鸟还是山水,与自然物象不爽毫厘。恰恰宋代又是我国古代科技发展的高峰,双峰并峙,正是“图像证史”一展身手的大舞台。读者朋友们应该对宋代部分抱有十万分的期待。
明代也可谓当仁不让,不过最具科技看点的不是绘画。因为明代写意画渐兴,写意画讲究神似或者神韵,“图像证史”的研究手法对它们一筹莫展,所以干脆放弃。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明代馈赠给我们另一种无价之宝——版画。明代的版画随着版刻的兴盛而流行起来,在明代后期达到鼎盛。明代后期城市手工业和商品经济有了长足发展,版画便是历史的见证者。
清代图画方面的素材比较多,可谓众彩纷呈,令人眼花缭乱。
我们会涉及外销画、石印版画和老照片。外销画是一种贸易画,中国画师采用西洋手法绘画中国风物,大部分销往欧洲。外销画中的风俗画与科技史关系最密切,尤为珍贵。石印版画随着晚清石印技术的传入而勃兴。《点石斋画报》是晚清石印版画的典型,其中出现了许多西洋高科技,中西文化碰撞、激荡,妙趣横生。从某种程度上说,西方照相技术的传入结束了“图画”在考证科技史上的话语权,同时作为图像新锐记载并建构了尘封未久的历史。
以上便是系列文章将要涉及到的图画素材。当然,随着近些年考古发掘工作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墓葬里的实物(有时可能是明器模型)一一呈现,它们更具说服力。此外,考古学界、科技史界不断推进的研究成果,也在刷新着我们对古代科技文明的认知,这些均会在接下来的系列文章中涉及到。总之,我们是以图画为主,但素材上兼容并包。
大家不要从前面的文字得出如下的结论:“图画证史”就是所见即所得。
也就是说,读者不要认为有了图画这件法宝,便可畅通无阻了。举这个例子就是告诉大家,我们用图画来印证历史,但有时即便有了画,由于读者的背景不同,也会造成理解上的偏差;再加上年代久远,一些古老的技术早已消失或者极少见到,更造成了认识上的隔膜。还有一种情况,比如一幅画,由于画家本人对描述的事物不熟悉,可能会描绘出一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物,也会造成“所见非所得”的结果。
这时便要十二分小心,不能乖乖栽入画家“挖”的坑里去。
好了,开篇的话就讲到这里,让我们共同期待今后神奇而美妙的“画说科技史”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