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教育的弱点

作者: 威廉·德雷西奇斯

来源: 把科学带回家

发布日期: 2018-02-12

本文探讨了精英教育的几个主要弱点,包括限制与不同背景的人交流的能力、提供虚假的自我价值感以及追求安全感。作者威廉·德雷西奇斯通过自己的经历和观察,揭示了精英教育如何培养学生的特权感和对失败的恐惧,以及这种教育如何忽视了其他类型的智力和社会智力。

威廉·德雷西奇斯是《优秀的绵羊》一书的作者,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在耶鲁大学担任过10年英语文学教授,在哥伦比亚大学担任过5年研究生导师。2008年,在常春藤盟校待了24年之后,因为感觉当前的美国精英教育已经陷入了误区,名校的学生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特权泡沫里,威廉·德雷谢维奇决定辞去自己的终身教职。

我在35岁之前都没注意到,原来我受的教育里有好几个漏洞。那时候我才刚买了房,当时水管要修,水管工站在我的厨房里。他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结实的小个子。我突然意识到,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和他这样的人打交道。他的人生经历、他的价值观,还有他的语言对我来说都是个谜。我甚至都无法和他进行几分钟的交谈。

在受了14年的高等教育,得到了一把藤校的学位证书后,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自己的无知震撼了。我的一个朋友管这叫做“藤校迟钝”。我可以用外语和其他国家的人聊天,但是却无法和站在我厨房里的同胞攀谈。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我受的错误教育中回过神来。但这并不奇怪,因为精英教育不可能告诉你它的不足。在耶鲁和哥伦比亚大学廿年的生涯告诉我,精英院校无休止地鼓励学生为了自己进了名校而沾沾自喜,告诉他们进了名校对他们有何等多的好处。

精英教育的好处当然不言而喻。在精英院校里你可以建立一个社会可以提供的最珍贵的人脉。可是,一些机会被创造的同时必然有另一些机会被错过了,一些能力被塑造的同时必然有另一些能力被削弱了。

全球化使经济上的不安全感变得突出,因此家长、学生和整个社会愈发急切地想从教育中获得存在感。那么多资源投入到了精英院校里,那么多的人都想爬到金字塔的顶层,精英院校也反复向学生灌输“你们是未来的领袖”的观念,可是谁曾问过自己那上面究竟有什么?最后能得到什么?

那天,我在自家厨房里学到的精英教育的第一个弱点就是,你无法和与你不同的人沟通。精英院校自诩的多样性其实指的是种族的多样性,至于阶级,这些学校在很大程度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虽然这些学校试图培养学生宽容开明、支持包容无产阶级的态度,但实际上这些学生根本没法和工人阶级进行简单的对话。

不仅如此,我所受的教育还使我相信,没有上过藤校或是类似的精英院校的人不值得沟通,不管他们来自什么阶级。我被灌输了这样一个确凿无疑的信念——这些人不如我。藤校告诉我们,我们是“最优秀的、最聪明的”,其他人没我们优秀、没我们聪明。

当别人告诉我,他们上的大学并不好的时候,我被教育要轻轻地点头,并发出表示同情的感叹——“哦”。学校从没告诉我,还有些很聪明的学生出于阶级问题没法上精英院校;学校也从没告诉我,有些聪明人根本连大学都没上过。

精英院校挑选和培养的只是某一种智力——分析能力。虽然智力的多样性已经得到了广泛的承认,但是这些学校只会零星地录取几个演员或小提琴手做做样子。精英院校的管理者、教师和学生对这种类型的智力掌握得炉火纯青,因此他们完全忽视了其他类型的智力。就拿社会智力、情绪智力和创造力来说,受过教育的精英并不比其他人更多。只有离开那个精英的圈子,你才能体会到这一点。

古罗马剧作家泰伦提乌斯曾说,“人类之事我都关心”。精英教育的第一条弱点就是使你远离人类之事。

精英教育的第二条弱点,就是给你虚假的自我价值。进入精英院校需要一连串的标化测试成绩。你在那里学到的是,你是这些数字的组合,这些数字不仅揭示了你的命运,还标志着你的身份和你的价值。

我们其实心知肚明,这些考试考的就是你考试的能力,而这种应试能力仅仅是所有能力中的一小部分。但是精英院校的学生学到的却是忘记这条真理,把学业成绩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

“擅长做某事”变成了“什么都擅长”。

为自己的智力和学识感到自豪并没有什么不对,错的是精英院校从录取通知书开始纵容的自鸣得意。从入学到毕业,在学校的每个传统活动、校报的每篇文章、院长的每次讲演中都暗含着这种腔调——欢迎加入精英俱乐部。

人们说精英院校的学生特权感很强,他们的意思是这些学生认为自己高考分数高一些就可以比别人享受更多权利。

精英教育的一大错误在于,它让你把智力、学业成就和人的价值划上等号。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精英院校的毕业生并不比其他人更有价值。他们不会比别人活得更痛苦,他们的灵魂也不会比别人更沉重。如果我信上帝,我想上帝也不会更爱他们。

约翰·罗斯金(20世纪英国艺术评论家)曾说,用头脑攥取利益并不比用拳头攥取利益更为高尚。

学生在学校里受到的待遇是为他们进入日后的社会阶层做训练。在一些公立大学,学生所受的训练是为了使他们适应中产阶级的生活,适应各种各样的官僚主义,他们受到的资助、控制和机会都更少。

但在耶鲁情况则完全相反,这里的人处处受到优待,觉得自己属于精英阶层。在耶鲁,学生有许多咨询顾问和助教可以求助。我的许多学生常常和来校访问的权贵政要吃饭。学校给学生的资助也很大方,差旅补贴、研究经费、新生论文奖什么样的都有。今年光我们系给学生的奖金就高达9万美金。

但是这并不是真相,实际上这儿是严进宽出的,一旦你被录取了就不太可能被赶出去。在耶鲁,虽然交作业有规定时间,上课考勤也有规定,但是没有人认真对待这些规定,如果学生发出请求就可以推迟交作业的时间。什么旷课会扣学分的规定从来没有被严肃执行过。在耶鲁,即使你成绩稀烂、剽窃,或用暴力威胁他人都不会让你被开除,我能举出所有这三种例子。

当然了,大学反射的是成人世界的现实。对于精英权贵来说,总有另一条路可走,总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和规则可以利用。

精英教育的第三个弱点就是让人追求安全感。现在的家长常常告诉孩子,他们努力工作就是为了给小孩创造更好的教育机会。那么精英教育使人丧失的机会呢?

我以前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直到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了我们系两个学生的对话。这两个学生一个来自耶鲁,一个来自哈佛,他们在讨论写诗。他们说自己的(精英院校的)同学很快就放弃了,但是那些来自差一些的学校的学生还在坚持。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精英院校的学生渴望成功,他们渴望现在立刻就成功。他们根本没经历过其他任何事,他们的自尊建立在成功之上。失败会让他们害怕,让他们迷茫,会摧毁他们。他们的一生都被对失败的恐惧牵着鼻子走。

在耶鲁和哥伦比亚我遇到过许多聪明、有思想、聊起天来很有意思的学生。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仅仅满足于他们所受的教育给他们绘制的道路。只有少数人把教育看作是一场求知之旅,把自己看作向智慧朝圣的旅人。但是这些人在环境中显得像怪胎,因为精英院校不能给他们什么支持。其中一个人告诉我,耶鲁不培养求知者。

耶鲁这样的院校不是为着回答终极疑问而设立的。我不是说在美国大学的历史上有过这样的黄金时期,但是在19世纪,在教堂和校园里这样的讨论曾经如火如荼。

在这个国家还有怀抱着崇高的教育使命的教授,但是越来越严苛的学术环境使他们快要在精英院校灭绝了。精英院校评价教授的唯一体系就是他们的学术质量,教学什么的学校是不看的。如果学生想要和教授进行灵魂拷问式的交谈,他们最好去文理学院。

精英院校常常自吹自擂,说它们教给学生思考的能力,实际上它们指的是从事法律、医学、科学或商业所需的分析和修辞技巧。在招生的时候,学校越来越喜欢挑选那些已经给自己定性的孩子,比如少年记者、小小天文学家…精英院校不啻于一种美化的职业教育。

精英院校鼓吹自己训练的是领导者而不是思想家是有原因的。独立的思想不忠于任何群体,但是精英院校仰仗的是来自校友的捐款,因此它们竭力培养的是学生对自己的忠诚。耶鲁大学这个所谓的博雅大学正在变成公司大学,它的重心就是把专业知识转化为赚钱的机会。难怪我的一个学生和我讲,如果你身边的人都在出卖灵魂,你也很难塑造自己的灵魂。

成为知识分子意味着为着建设更好的世界而思考,并为着这个目标向执政者谏言。成为知识分子意味着性灵的放逐,摒弃一切依附,不问上帝,不问国家,不问耶鲁,置于纯粹的自由之中。当然要做到这一点所需的不仅是智力,还需要想象力和勇气。

詹姆斯·乔伊斯在《尤利西斯》中借学生斯蒂芬·迪达勒斯的口说,“我不怕犯错误,即使是大错特错、抱憾终生,甚至永生永世的错误。”但是那些害怕犯错误、拒绝体验人类之事的精英,马上就要掌管我们的公司,和我们的政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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