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秋冬,秸秆焚烧都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虽然我们已经有了一些有效的监测手段,比如遥感卫星,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那么,有没有办法可以从根本上解决秸秆等农林废弃物问题?有的!靠细菌!
农林废弃物,在一般人眼里是垃圾,在科学家眼里却是放错地方的资源。这些植物在生前通过光合作用积累了大量的纤维素,作为地球上最丰富的可再生资源,纤维素如果能够得到有效地利用,不仅能解决农林废弃物问题,而且可以缓解化石能源危机。
虽然纤维素数量可观,但是利用起来却没那么容易,降解它就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自然界的进化就是一场博弈。为了防止微生物与酶的降解,植物在长期的进化中形成了强大的“抗降解屏障”。纤维素是由若干葡萄糖残基通过β-1,4糖苷键连接而成的线性葡聚糖。纤维素链之间通过氢键网形成了连水分子都插不进去的结晶体。这是纤维素降解的第一道关卡。
在植物细胞壁中,纤维素被包埋在由果胶、木质素、半纤维素等组成的基质中,阻隔了纤维素酶与纤维素链的直接接触。相比纤维素,木质素和半纤维素的结构要更加复杂。这是纤维素降解的第二道关卡。
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打造通向纤维素的“绿色通道”!科学家们绞尽脑汁想出了各种方法来瓦解纤维素的抗降解屏障:采用微波技术处理木质纤维素原料,破坏纤维素链间的氢键,提高其可及性;采用酸性或碱性溶剂浸泡底物,可改变其中木质素的结构和含量;采用蒸汽爆破的方法,可移除其中的半纤维素,减小木质纤维素的颗粒度并增加其多孔性。就算是固若金汤的城池,也非要给它炸出几个窟窿不可。
细菌往往背负着“致病”的骂名,实际上许多细菌都在为人类服务。热纤梭菌就是其中的一位劳模。热纤梭菌是一种耐热厌氧细菌,具有高效降解纤维素和产乙醇的能力,在生物能源领域具有重要价值。热纤梭菌对纤维素的高效降解主要依赖于其胞外的多酶复合体——纤维小体。我们可以在电镜下一睹她的芳颜,图中梭状体为热纤梭菌,表面的白色突起就是纤维小体。
在这场“战役”中,最初,热纤梭菌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不时向周围发射几颗“炮弹”——纤维素酶。这些纤维素酶是游离酶,可以分泌到距离热纤梭菌很远的地方。如果周边环境中有纤维素存在,在纤维素酶的轰击下,纤维素链就会发生断裂,产生少量的纤维二糖和纤维糊精。研究发现热纤梭菌能以细胞表面的碳水化合物结合模块(CBM)作为信号接收器,感应到环境中的“猎物信号”——纤维二糖。
经过一系列信号传导,启动对“纤维小体”的合成。
细菌内部就像一个加工厂,热纤梭菌通过“传送带”——胞内蛋白转运系统将各个零部件跨膜运输到细胞表面,进行高效而有序的“组装”。由支架蛋白组成的骨架通过挂壁模块牢牢地固定在细菌的细胞壁上,形成了细菌的机械臂。各种纤维素水解酶通过相互识别的蛋白模块结合到支架上,如同挖掘机的铲斗一般。
纤维小体“挖掘机”组装就绪,热纤梭菌就要开始干活了!细菌造的可不是一般的挖掘机,而是一台“超级挖掘机”!一个纤维小体上载着不同种类的纤维素水解酶,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内切酶,负责从纤维素链内部进行切割;另一类是外切酶,负责从纤维素链末端进行切割。各种纤维素水解酶分工合作,实现了纤维素的高效水解。
根据底物纤维素的状态,热纤梭菌可以调整纤维小体上各种水解酶的比例和空间分布,把酶与酶之间的协同效应发挥到了极致。在细菌生长进入对数后期时,热纤梭菌的“食欲”大增。可是这时周边的纤维素已被开采殆尽,热纤梭菌为了填饱肚子,毅然选择了“断臂”。此时分泌的纤维小体已经不再挂在细胞壁上,而是离开热纤梭菌到远方去开疆拓土。
纤维小体一路向前挖过去,从而形成了一个由低到高的糖梯度,牵引着热纤梭菌向纤维素充裕的方向移动。原来这台挖掘机还自带“遥感系统”,热纤梭菌果然是个老司机。
热纤梭菌通过预处理时打开的绿色通道更加便捷地接近纤维素,利用纤维小体这把利刃,切割纤维素链,最终收获的是一筐筐的“葡萄糖分子”。这些葡萄糖可不要急着吃,它们还有大用处。我们在微生物细胞内搭建起“微型工厂”,在这里对葡萄糖进行发酵,好比在细菌肚子里酿酒。经过一系列的代谢途径,葡萄糖完成了从糖到乙醇的完美蜕变。
用于发酵的这些微生物要为我们源源不断地生产乙醇,所以它们对乙醇的耐受能力都是杠杠的,俗话说的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生物乙醇制备完成后,再与汽油按照1:9的比例混合,制成最终产品:“乙醇汽油”。
按照这个比例混合的乙醇汽油有几个优点:一是由于勾兑量较少,目前汽车的发动机无需改造就可直接使用;二是乙醇的辛烷值较高,可以取代原先汽油中污染环境的含铅添加剂,并且改善汽油防爆性能;三是能有效消除火花塞、气门等部位积炭,避免因积炭过多而引起发动机故障,延长发动机使用寿命。
未来,在生物质能源革命的舞台上大显身手的时候,大家可不要忘记热纤梭菌这位劳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