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适感”来源。有人怕蜘蛛,有人密集恐惧症,还有人最担心和前任不期而遇。而对于我而言,不适感的来源是一个有着数字标记的圆点:1328条未读消息提示???
为何一些人能在无数封邮件如涓涓细流汇入收件箱后,仍然不屑一顾稳如泰山,而另一群人一旦看到表示“未读”的黑色粗体字或者红色小圆点就坐立不安?反正我属于后者。曾经担心自己走上了一条强迫症的道路,但调查显示我不是一个:一个2012年的研究发现70%的工作邮件在送达后的6秒内就被处理了。
这个发现意味着,世界上存在两种邮件使用者:一种可以轻松地忽略掉未读提示,另一种则觉得必须马上处理掉。邮件会带给人“必须回复”的压力吗?人们在回复邮件这件事上给出的反应又为何如此不同?
来自加州大学尔湾分校的信息学教授格洛丽亚•马克(Gloria Mark)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探索。几年前,她进行了一项研究:办公室职员们被要求在一个工作周内停止使用邮件并被戴上了心跳检测仪。结果显示,总体来说,突然之间完全戒除使用邮件的行为显著减少了职员们的压力水平。这项研究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建议:公司应当尝试建立一个系统用来对不紧急的邮件做分批发送处理,在早晨、午餐时间以及晚上统一发送给员工。
在采访过许多人关于邮件的应对方法后,马克注意到,对一些人而言,邮件是自治权的延伸——这是关乎控制权的事情。她说一位受访者曾告诉她,“我让铃声和弹窗掌控了我的生活。”强制地检查邮件或者强制地处理掉未读邮件成为了重新夺回一部分控制权的方式。那些总感觉不得不检查邮件的人也许更容易感觉到失控感,更容易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当有人放下所有其他事情只为了将未读信件处理完的时候,生产力也许会受到重创。马克解释道:“当被打扰的时候,人们平均需要花费25分钟来重新回到原先的任务状态里。”是的,短暂的打扰也包含在内,比如飞速回掉一封邮件,这通常会让人用很长时间才能继续进行原先的任务,因为你在处理完一封邮件后开始做的项目,经常和你之前在做的项目并不一样。
“这些打扰几乎成了现代工作流程里固有的部分,”马克说,“以至于如果人们缺乏外界打扰(比如同事挑起的谈话),他们会去自愿打扰自己——有时候就是检查邮件。”
我其实还挺喜欢马克的理论,但我认为还有一个原因使人们总是在第一时间回复邮件,那就是回邮件能带给人即时的成就感。换句话说,这种行为的吸引力在于它会产生一种有所进展的幻象。就像勾掉待办事项列表里一项事物,或者读完RSS订阅的文章一样,很少有什么任务能像归档或者删除一封邮件那样,给人以如此给人干净利落的完成感。鉴于此,像我一样的神经质洁癖者在收到邮件的瞬间就必须着手处理它。
当然,还有一些从其他角度来探究人们关于邮件的敏感性差异的研究。一位研究游戏的心理学家杰米•马迪根(Jamie Madigan)认为,一个通知的到来也许和虚拟战利品的累积类似。这就是说,邮件也许并不只是一个任务,还可能是一个游戏,甚至一种奖励。
马迪根说:“网页、手机和其他设备的应用设计者更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拿我们的手机举例,我们可以看见、听见或者感受到一个通知的出现,当我们打开应用,我们可以得到我们喜欢的奖励:一条来自朋友的信息,一个点赞,一次支持或者其他的什么。”他认为那些不在意消息提示堆积起来的人可能不把被人转发或者点赞视为多大的奖赏。
为什么有的人秒回邮件而有的人对未读消息无动于衷,佐治亚理工学院的交互计算学教授尹恩•伯格斯特(Ian Bogost)提供了另一个假说:“确实有一部分人关心科技并把此视为自我身份的一部分,而另一些人并则完全不在乎。”伯格斯特教授坦言自己的假说尚未得到证实,但我认为他所说的自我认同很有可能是造成这两种人差异的重要原因。这两种人之间的差异甚至不仅仅局限于科技领域。
还有一个类似理论是由达赫利亚•利斯威克(Dahlia Lithwick)提出的“木偶理论”:每个人要么一个混沌木偶(失控,情绪化,易变的),要么是一个秩序木偶(神经质,高度刻板的,拒绝惊喜)。这说明是不是马上回邮件和每个人自身的性格有着密切联系。我认为利斯威克说得不无道理,因为在——等一下,一封邮件刚刚送达,麻烦你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回复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