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地,你可能会看到很多藏羚羊被挂在围栏上。为了划分草场、分隔动物,藏区进行了围栏封育,并且定下了“到2020年,全国累计草原围栏面积达到1.5亿公顷”的任务。这样带来的结果是大量迁徙中的普氏原羚、藏原羚无法翻越,挂在围栏上直到死去……藏民有时会在围栏上系上鲜艳布条,但是仍有藏羚羊被挂住。
类似的悲剧,不止发生在藏区,也发生在遥远的非洲。同样是因为人类竖起的围栏,迁徙停止、动物灭绝与土地退化的悲剧也正在非洲不断上演着。当一群来自澳大利亚的生态学家在非洲沙漠中搜寻野生动物的身影时,他们惊讶地发现,想象中浩浩荡荡的野生动物迁徙队伍已无影无踪,非洲南部的这些广袤平原居然大部分地区空空如也。
非洲的标志性迁徙正在消亡。这片大陆上曾经有14种大型哺乳动物成群地移动,但是当研究者在2008年开始第一次清点时,其中的5种已经甚至有可能永远停下了脚步。至于仍在迁徙的那些,大多也正处于危险的境地,而元凶之一就是我们一次次见到的围栏。
博茨瓦纳的围栏。围栏,把它们逼到了灭绝边缘。过去1000万年里,有蹄类动物始终在和稀树草原一同演化。它们之所以能生生不息,都多亏了一个杰出的特征:机动性。绿色植被随季节变化,数百万计的角马、大羚羊、黑斑羚、赤羚、狷羚、跳羚和许多其他动物也追随它们而迁徙。非洲有两个地区的植被尤其肥沃,它们是东部的塞伦盖蒂-马拉草原和南部的喀拉哈里沙漠,后者主要在博茨瓦纳境内,也正是我们眼下站立的地方。
在博茨瓦纳和非洲其他地区,围栏已经成为了旱季的一大祸害,因为它们的阻挠,数十万动物无法离开喀拉哈里沙漠寻找水源。动物在旱季死亡并非罕见现象,但在竖起围栏之后,死亡的动物达到了令人震惊的数目。
北方的坦桑尼亚,每年都有数千名游客聚集到塞伦盖蒂大草原,观赏那里标志性的角马迁徙——这已经是一项价值12亿美元的产业了。而就在不久之前,博茨瓦纳也是类似活动的东道国。“1980年代的那次严重干旱导致角马大规模迁出喀拉哈里沙漠,那或许也是它们的最后一次迁徙了。”当时在喀拉哈里研究羚羊迁徙的道格·威廉姆森说道。
回到澳大利亚,一篇标题令人心寒的新研究论文正等待着我们:《畜栏预示大马拉地区的独特生态系统快速崩溃》。丹麦奥胡斯大学的梅特·洛夫斯哈尔领导一组研究者考察了大马拉地区从1985年至2016年间的卫星图像——那是塞伦盖蒂马拉北部从坦桑尼亚一直延伸到肯尼亚的区域。
有围栏,没有迁徙——整个体系即将崩塌。“由围栏造成的土地退化可能会在短短几年之内引起大马拉地区的崩溃。”洛夫斯哈尔说道。远距离迁徙支撑的不仅是迁徙的物种。像斑马、羚羊和跳羚这样的迁徙食草动物,也通过吃下不同的植被和追随阵雨而塑造了大草原的结构。
围栏其实“无用”且“有害”。围栏无法预防口蹄疫。为了预防口蹄疫进而出口牛肉带来收入,非洲国家以大量野生动物的生命为代价竖起围栏,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围栏被研究者证明或许根本无法预防口蹄疫。
我们还能看到壮观的大迁移吗?马拉北部保护区的改革。有什么能阻止博茨瓦纳和大马拉地区的野生动物遭此劫难呢?我们或许可以从马拉北部保护区得到启发,那里的改革为依靠社区的自然资源管理树立了典范。
在没有围栏或者拆除了围栏的博茨瓦纳地区,这个星球上动物迁徙的英勇与壮观曾经一次次震撼了研究者。2007年,研究者给其中几头斑马带上了无线电项圈,追踪它们在奥卡万戈三角洲的活动。令他们惊讶的是,这些斑马完全离开了三角洲,它们向东南方向行进100千米,绕过围栏隔离的牧场,跑到了马卡迪卡迪盐沼边缘那些富含矿物质的草地上。
在饱受战争摧残的南苏丹,人类还发现了另一场不为人知的大规模迁徙。2014年,研究者发现有100万只曾被认为在战争中灭绝的白耳赤羚依然活着,而且非常健康。2017年,由非洲公园网络的帕布罗·沙皮拉领导的一支埃塞俄比亚团队给63只赤羚戴上了项圈,并发现其中的一只行进了825千米,这大致可以代表几个大型兽群迁徙的距离。南苏丹没有围栏。现在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