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45年夏天。战争渐渐平息。之前对人手的征召即将变成对鸡翅的渴望。于是“明日之鸡”大赛应运而生。就像玛丽安·麦克纳在她那本精彩有趣又有些吓人的新书《大肉鸡》中详细描写的那样,这场全美育种挑战赛的目标就是——没错,创造一种大肉鸡,一种很大的肉鸡。当美国农业部在1925年开始统计家禽数据时,那一年的肉鸡在宰杀时的平均体重是2.5磅。
而“明日之鸡”的获胜者查尔斯·凡特雷斯培育的肉鸡在孵化86天后(这是规定的参赛年龄)的体重比这个平均数字多出了整整一磅。一磅再乘上几百万只的数量,就是很大一笔钱了。
“明日”之后,再也没有人肯出力气举办一届“后天之鸡”大赛。但是根据麦克纳的说法,在今天的美国,这些硕大的量产鸟类已经可以长到6磅,而且出生后仅需47天就能达到这个体重。这么快速的生长是两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一个是持续的育种试验,另一个就是生长促进剂的广泛使用——其中包括维生素,特别是抗生素。
就在“明日之鸡”大赛即将结束时,美国生物化学家托马斯·朱克斯发现,在鸡饲料里掺进抗生素,的确能增加鸡的体重。养殖户也不必像从前那样担心它们会得传染病,因此可以在鸡圈里塞进许多只鸡,这都要多亏那些预先摄入的药物。
虽然有人警告了滥用抗生素和耐药性的危险,这次农业热潮还是蓬勃地发展了起来;那警告者不是别人,正是青霉素的发现者弗莱明本人。然而大多数农业企业正因为大赚其钱而欢欣鼓舞,都觉得抗生素的耐药性关他们鸟事。
养殖户对抗生素的爱恋在20世纪50年代又掀起了一阵短暂的风潮,这从当时的一句销售广告中可见一斑:“我们的家禽已经不朽!”他们把死鸡像幼年阿喀琉斯那样浸入抗生素溶液。这会在鸡身上覆盖一层药膜,使它们在一个月内抵抗微生物的侵袭——以货架寿命来看,这段药浴赋予的时间可算是无穷了。
然而负责浸泡鸡肉的工人开始出现皮肤感染。社会上还爆发了几种食物导致的疾病,它们虽然未必和浸泡有关,却也促成了新的研究。麦克纳写道:“不朽疗法改变了鸡肉表面的细菌成分,使耐药的细菌得以生长繁殖。”于是后来又出现了一句新的促销广告:“并非不朽”。新时代来得好快。
这些修补工作和其他原因一起造成了肉鸡数量的暴涨。麦克纳写道,单在1909年,“全美就有1.54亿只肉鸡被出售食用。”今天这个数字已经接近90亿了。这意味着我们吃下了大量鸡肉沙拉。而在美国销售的抗生素中,有很大的比例(约八成)都进入了动物体内。由于这些药物大多也用于治疗人类感染,养鸡场里兴起的耐药菌正不断威胁着我们的健康。
不过,一项令人心跳加快的变化正在发生。
麦克纳写道,2014年,珀杜农场主席吉姆·珀杜宣布他的公司在2007年已停止使用促进生长的抗生素,却仍能从饲养家禽中获利。不过同样是在2007年,珀杜的研究也发现生长促进剂已失去了效力——但这个我们就不要深究了,不用抗生素总是好的。珀杜公布消息的前几个月,福乐鸡也步入了同一阵营,宣布他们的鸡肉制品到2019年将完全不含抗生素。
其后,麦当劳、赛百味、好市多和沃尔玛相继跟进,美国鸡肉销量之王泰森食品也加入了这个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