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的时候,孩子把房门锁得死死的,不让你进去。你敲门以后,她/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门,脸色绯红,神色慌张,支支吾吾。你在查看孩子的浏览记录时发现了一些色情网站。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要给孩子断网呢?算了还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吧。
许多家长明知道小黄片的危害,但却羞于启齿,不愿意和孩子展开对话。家长在性面前的这种羞羞答答毫无必要,因为孩子往往在你发觉之前就能接触性和色情信息。新罕布什尔大学的学者Kimberley Mitchell曾对10-17岁青少年的行为进行研究,他发现11岁时许多儿童都意外或者有意地接触到了小黄片;更重要的是,14岁时孩子们通常就会主动寻找小黄片,因为“14岁是正常儿童开始对性产生兴趣的年纪”。
这是许多研究共同的结论。英国密德萨斯大学的一项对全世界430个研究的总结表明,通常11岁的儿童就开始接触网络色情,随着年龄增长他们的接触量逐渐增大。在这项研究中,观看了小黄片的孩子的情绪常常混合着震惊、迷惑和有趣;年纪更小的孩子在看到色情内容后更可能感觉不舒服或是抑郁。
随着孩子进入青春期,他们对性充满了兴趣。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此时激素影响了他们的大脑和身体。当然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也知道讨论性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他们宁可自己去上网找资料,或是和同学分享色情影碟或杂志,也不愿向家长或老师表达自己的困惑。
当然这并不是说多接触小黄片对儿童和青少年来说是有益的。孩子看的东西会影响他们对于人际关系的态度和行为。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一项研究表明,看小黄片的儿童常常对性行为和人际关系有着不切实际的态度,他们对两性的角色常常持有固化的偏见,并且对性行为前是否应该征得对方同意、性行为的健康风险的意识模糊。持续观看小黄片的人更难和真人建立社会关系。
一些研究发现,暴力色情作品会增加儿童的暴力性。比如,2011年发表在《攻击行为》上的一篇被引用了100多次的论文对1588名10-15岁青少年的暴力倾向和看小黄片的行为进行了研究。这项研究发现,主动接触暴力的色情内容会使儿童的攻击性性行为增加至6倍,不管男孩女孩都一样。
色情信息也会影响大脑的形态和功能。2014年,德国马克斯-普朗克人类发育研究所的学者对常看小黄片的人的大脑进行了扫描,结果发表在了重要精神病学期刊《美国医学会期刊:精神医学》上。该研究发现,经常看小黄片的人的大脑奖励回路区域(背侧纹状体)的灰质体积缩小了。这个脑区和动机以及决策有关。另外,和意志力有关的额叶中的连接也减弱了。
随着网络的普及,孩子们接触网络色情的可能性越来越高,堵不如疏。正如不可能要求孩子在18岁前不谈恋爱,然后突然要求他们带个男女朋友回家一样,你也不可能要求孩子现在完全不接触色情,然后在他/她18岁那天突然取消所有的禁令。
如果无法断绝孩子接触色情信息的渠道,那么不如提前让他们形成健康的性价值观。另外,如果家长拒绝谈论性教育,这会让孩子认为,性是可耻的,谈论性也是可耻的,而羞耻心比教育和学习更重要。这种“羞耻大于天”的态度容易弥散到学习中,让孩子认为提问是无知而可耻的表现,这显然不利于他们的求知。所以孩子应该被允许谈论性,因为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而这恰恰是家长和教育者需要趁早和孩子开诚布公的重要原因。如果在身体发育成熟到需要主动寻找性相关的信息之前,家长就用科学和理性给孩子做好了武装,那么孩子受到的伤害将被最小化,同时也不容易被小黄片误导,蒙蔽了现实和虚拟世界的界限。
更重要的是,小黄片不仅仅关于性,还包含传媒、资本主义、女性仇恨主义、消费主义和伦理学等一系列深层次的内涵。和孩子讨论小黄片不仅有助于孩子正确地认识性,还可以帮助他们理解社会的复杂和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并可以教会他们带着批判思维,把小黄片当作一类特殊的媒体形式来看待。
匹兹堡大学的学者在2011年对1980-2010年间的6大学术数据库收录的青少年(11-18岁)研究进行了总结,这项荟萃研究发表在《儿科学》期刊上,目前被引用了80多次。
该研究发现,在幼年就接受了性和性关系教育的儿童将更可能:理解和接纳发育过程中情绪和身体的变化;对自己的身体感到自信;接受人与人的差异;成年后做出负责的、经过双方同意的性行为;对自己的性别感到自信;能够泰然自若地和别人谈论性相关的话题;知道什么是适当的和不适当的行为;不容易被性虐待。
你可以参考澳洲政府的网络安全专员办公室针对儿童观看色情影片的建议。在和孩子展开讨论时,要注意下面几点。
建立信任:没有信任万事皆难,信任是展开沟通的前提。你要让孩子感受到爱和信任,然后才能对他们进行性教育。在和孩子讨论小黄片和性的时候,千万不要让孩子认为你是想控制他们的思想或行为,因为这会让他们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沟通并进行自我防御。如果你想要强迫孩子接受你的观点,说什么“我的家里我说了算”,那么很可能会事与愿违。你可以说,“我可以和你谈谈两性关系吗?”如果孩子不愿意,那就尊重他们。
多问少说,多聆听:不要做滔滔不绝的演讲家,把话筒递给孩子,多问孩子问题。即使你发现孩子已经接触了色情信息,也不要惊慌失措,横加指责,这可以避免孩子产生反抗或防御心理。如果你知道孩子看过小黄片,不要对着他们大发脾气,你可以平静地说,“你可能接触过一些色情信息”,而不要质问“你是不是在看小黄片?”
问什么问题好?你对小黄片知道多少?学校里也有同学看小黄片吗?他们是什么看法?有人给你看小黄片吗?
还是你自己去搜索的?看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小黄片的感觉通常是害怕混合着好奇。避免信息过量:8岁以下的儿童不太可能明白小黄片里发生的事。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性教育时,最好告诉他们私密部位指的是什么、亲密行为需要双方都同意、性活动是成年人的正常活动等等。你不需要追问孩子看到的小黄片的细节,但也不要无视他们的问题。你们的谈话要开诚布公并且基于事实。
为了避免尴尬,你可以用学术词汇来描述身体器官。
有时孩子会发自己的裸体自拍给别人。这个问题很严重,也很敏感。如果你察觉孩子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直接质问他们。你可以讨论一下发送裸体自拍的一般风险,可以以某个同年龄段的孩子为例。你可以引导孩子对裸体自拍的风险进行思考,比如如果照片流出怎么办等等。最后,告诉孩子,他们可以在任何时候和你讨论性相关的事情,这可以帮助你们之间建立信任。
讨论小黄片时,最具有实用性的讨论关乎性行为中双方的意愿。你最好告诉孩子,小黄片中的许多设定和现实世界是割裂的,在小黄片中为了增加刺激性,剧情看起来常常违背其中一方的意志,而双方同意在现实生活中恰恰是性行为的前提。你需要告诉孩子,许多小黄片中,男性假借浪漫的名义逼迫女性发生性行为的行径在现实中具有道德和法律风险;这种幻想是为了满足观众的心理需要,而不能成为模仿的对象。
你要向孩子强调,不管是在摸别人/被摸,还是亲别人/被亲之前,得到允许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不愿意,要说不。如果别人说不,就要尊重对方。
你还可以借助小黄片和孩子讨论媒体对大众心目中理想体型的塑造或是扭曲。你还可以和孩子讨论,小黄片是如何物化女性,把她们设计为美丽但缺乏判断力的玩偶形象。许多小黄片的演员接受过整形手术,比如隆乳手术。这些手术让他们的不科学的身材看起来更具有性吸引力。有时小黄片里的男演员还需要服用药物才能进行长时间的性行为,同样的这也是不自然的,甚至是不健康的。
你要告诉孩子,小黄片中的演员的真实性格和电影里展现出的没有关系,因为小黄片也是根据剧本和人物设定来拍的。他们和普通电影明星一样,在电影之外也有自己的人生,并不是一个虚拟角色。告诉孩子,小黄片里也是按照剧本演的,它们是一种幻想故事。里面的台词和场景是为了营造戏剧效果。你需要告诉孩子,小黄片里的人物是在进行表演,他们的演出通常是有报酬的,因此他们要显示出很享受的样子。
在讨论小黄片时,家长可以用科幻电影和武打电影来做类比,告诉孩子和小黄片一样,许多电影的目的是为了满足观众无法实现的幻想,因为电影中的情节是现实中很难发生的事。另外,就和许多行业一样,性产业里也存在剥削和压榨,因此孩子尤其要避免那些涉及压榨或强迫演员的小黄片。
如果你认为你的孩子习惯性地看小黄片,你需要帮助他意识到,在看小黄片时他/她的大脑里分泌出了许多让人感到愉悦的物质,但这些物质长期过量的刺激会使人麻痹甚至上瘾,会损害人的认知和自控能力,是有毒害作用的。总而言之,和孩子讨论小黄片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而完全可以变成一次很学术、很深刻的同理心教育和社会学探讨,甚至会启发他们进行社会科学或神经科学研究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