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云南中部的元江(红河)干热河谷,气候干旱炎热。在这里顶着酷暑考察植物的确是一件异常艰辛的事情。为了适应这里终年干热的气候,这里的植被稀疏、低矮,形成了和热带非洲类似的“萨王纳”植被(savanna)。在山坡上,一种低矮灌木映入了我们的视野。这种灌木的外貌是如此的其貌不扬,以至于处于疲惫中的考察者们差点忽略了它的存在。小而多毛的叶片,略显凌乱的枝丫,更没有艳丽的花朵,实在不怎么“上相”。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它的细节,慢慢地,你也许会看出点“门道”:毛茸茸的柱头在顶端分了三个主叉,主叉上又像羽毛般地分出了许多细小的叉,活像一个微型的珊瑚;未熟的果实像一个有着三条棱的小灯笼,切开来看,果实内部均匀地分成了三个室;叶片的基部还隐约可见腺体。所有的这些特征都显示着这是一个大戟科植物。
大戟科植物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包含了5000多个种,300多个属,几乎广布于全世界,但主要分布于热带和亚热带地区。这种植物也不例外,它所生活的元江干热河谷是中国出了名的热区。这里海拔仅有300多米的深切河谷西南面就是与之平行的哀牢山。
海拔高达3000m的庞大山体阻隔了西南季风,在河谷形成了“焚风效应”,使得这里的气候非常干热,虽然位于北回归线以北,但是年均温可达26℃,比纬度更南的西双版纳还要高出近5℃。版纳植物园的谭运洪老师根据照片和标本,详细研究了植物各部位的性状。
尤其是对植物的花做了详细的比较研究,发现它跟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大戟科植物在形态特征上都对不上号,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跟它相似的属,因此,我们初步确定这种植物不单单是一个未被描记过的新物种,极有可能还是一个全新的属!但是,光有形态特征是不够的,分子生物学(DNA)的证据也是至关重要的。我们将新鲜叶片作为分子材料送去了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
周卓博士选取了大戟科与它近缘的几个属作为姐妹类群对这个有趣的植物作了系统学研究,并计算了它的分化时间。所有证据都表明,它的确是一个全新的属,与和它近缘的白大凤属(Cladogynos)、蝴蝶果属(Cleidiocarpon)、风轮桐属(Epiprinus)同属于大戟科的风轮桐族(Epiprineae),并且在1042万年前与白大凤属分离。
该时间正好与哀牢山的隆升、红河河谷开始深切、和干热气候随之在这里形成的时间正好吻合。作为野生动植物王国,云南有着非常丰富的生物多样性。而这个新物种所生长的元江(红河)流域,也是一个生物多样性非常富集的热点地区。因此,在这片区域单是一个新种的发现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种植物它本身就自成一属,实属难得,它理应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我们立刻想到了“观光木”——一种高大美丽的木兰科植物。
陈焕镛教授当年发现了这个物种后,为了纪念钟观光这位中国近代植物学的开拓者,便用他的名字命名了这种植物。我们也想到了不久前同样是在红河流域发现的苏铁科新种——陈氏苏铁,是为了纪念中国著名苏铁专家陈家瑞为苏铁保护所做的贡献而命名的。那么这个新属何不就以版纳植物园的创建者、中国最早在云南热带地区开展植物调查的前辈——蔡希陶教授的名字来命名呢?
蔡希陶教授1911年生于浙江东阳,进入北平静生生物调查所工作后,年仅21岁的他只身来到云南考察植物,是较早在云南热带地区采集植物标本的中国人之一。后来,蔡老参与创建了昆明植物研究所,并于1959年带领青年科技人员和工人来到西双版纳的勐仑,用“十八把砍刀”在葫芦岛上披荆斩棘,创建了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此后,他将一生都献给了热带植物资源的开发与利用。
为了纪念蔡希陶教授,为了铭记他为版纳植物园的创建和热带植物资源开发与利用所作出的贡献,我们骄傲地把它命名为“希陶木”,属名为“希陶木属”。拉丁学名为Tsaiodendron dioicum。其中“Tsaiodendron”是属名,为“希陶木”的拉丁直译”。
“Tsai”为蔡老姓氏的拉丁化拼音;“dendron”为拉丁语中“木本植物”的词根;“dioicum”为种加词,为拉丁语中“雌雄异株”的意思,这也是希陶木属与其近缘属较为显著的区别。今天,中科院的植物工作者们正继承者蔡希陶教授的遗志,运用分子生物学、生物信息学等最新的技术与方法对植物的方方面面进行着研究。
无论是植物分类学还是植物资源的开发与利用,这些蔡老做了很多开创性工作并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都有青年才俊们热情地投入其中。但是,相较于中国广袤的国土和极其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很多植被与植物区系和资源的空白区域仍然需要填补。侯学煜老先生曾说过:“大自然是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天书!”希陶木的发现表面上看是一个偶然,但是,在红河流域丰富的生物多样性的背景下和科研工作者们细致、耐心的工作下,它的发现实质上是必然。
希望通过我们的工作,未来能够填补植被与植物区系和资源的更多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