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一场精心准备的开学典礼在西湖高等研究院举行:这所位于杭州的民办大学迎来了首批19位博士研究生。他们从411位申请者,43位面试者中脱颖而出,被院长施一公称为“西湖一期”。19位中,4位女生,15位男生,最小21岁,最大32岁,有来自最西部的新疆,以及最北部的黑龙江。
《知识分子》到达典礼现场,问了两个问题:为什么读博,为什么是这里?
2015年,巍巍研三,在杭州师范大学读硕。一次饭聊,听说云栖小镇要办一所“西湖大学”,据传是马云投资。后来发现,此“西湖”非彼“湖畔”,纯属误会。仅仅一年后,从深圳参加某个“千人会议”回来的硕士生导师一脸兴奋。他一面“宣传”西湖大学的理念,一面鼓励学生报考,因为博士招考就在明年。毕业后一直做科研助理的巍巍心里琢磨,反正也在实验室工作,干嘛不顺手牵羊,拿个博士?
“我当时的想法说出来好丢人,读博士还是要踏踏实实做一些东西出来的。” 巍巍说。促使她改变的是今年3月19日的园区启动仪式。那一天,她听到了院长施一公的发言,还有她称之为“企鹅爸爸”在内的许多人的发言。那一天,她受刺激了,“觉得自己很羞愧”:
“我很庆幸,我在园区启动的那一天去了。我不仅见到了生命科学领域的大牛们,更是在那一天找回了那个曾经有梦想的自己,记得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记得自己想要做的事。”
“激动,超级激动!” 回想起5月22日的面试,巍巍说,她就排在第2号。在场外焦急地等待了37分钟之后,她心想,排在第1号的同学,是不是更激动?白维扬,哈工大毕业的硕士,就是当时的1号。如今,他和巍巍竟然成了同门,一起被做遗传学的郑厚峰收入门下。
“我来这里有一个基本的原因,”白维扬笑着说,“因为我女朋友在杭州,我想离她近一点。另外,我硕士做全基因组关联分析,这一点也和导师的方向契合。”
和巍巍一样,白维扬也被高研院高质量的师资所吸引:“这是一所很年轻的学校……很多国外回来的老师都很优秀。”
这几天,这两人已经提前进入了科研的节奏,巍巍负责收集遗传学的样本,而白维扬则负责开发数据库,把数据整合起来。
从临床走向基础研究,是来自复旦附属华山医学院的史浩骏的选择。“我本身是做外科的,但发现临床上光开刀还不够,肿瘤学的难题还是要回到基础的研究中才能解决。”史浩骏说。他原本主攻胰腺癌的临床诊治,将师从同样研究肿瘤的干细胞学家蔡尚。
程纯的录取则有点“不合常规”。中科大硕士毕业两年多,在上海科技大学做管理工作的程纯在经历了“二面”后涉险过关,将到前沿技术研究所的于长斌门下,从事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研究。
“我想让导师相信我的能力和读博的决心。我向他展示了,不管是在读研期间,还是工作期间,我的成果,虽然和计算机不相关,但我想说明的是我的学习能力很强。”他说。
新落成的宿舍大楼也让同学们赞不绝口。“我们博士是一人一间,床1.5*2.0米,比起其他学校要大很多。”史浩骏介绍说。而在学生待遇方面,据研究生学生事务部的李伊頔介绍,可分为生活津贴,三助津贴(助研,助教,助管)和奖学金。
19位同学的故事各不相同,之前也互不认识;但今后他们因了高研院,人生有了交集。
复旦大学副校长金力出现在典礼上。在浙江大学把联合培养的“契机”让给复旦大学后,复旦的支持保证了高研院在4月份顺利发布博士的招生简章。而在今后的半年或者一年多的时间内,学生们需要在复旦完成基础的学业,之后再回到高研院。
为什么要读博?金力给出的答案是要“立志成为一个杰出的科学家”。他补充说,人生不仅仅是做实验和写文章,而更在于让一个假设成为“可检验的假设”。
作为教师代表发言的贾洁敏随后登台,她开玩笑说,如此荣幸,“忍不住想感谢CCTV”。她称做科研的基本功是“练习接受实验失败的抗击打能力”:“你挺过去了就是浴火的凤凰,你趴下了,就是烤熟的烤鸭。”她说。
她还饶有兴致地回忆起自己学生时期的一次“失败经历”:
“记得我博二的时候,被打趴下了,就去夜以继日玩了一款游戏,这是我目前生命中玩过的第一款也是唯一一款打通关的游戏。我打了三天三夜,3天后打通了,打通的瞬间,征服的快感和强烈的空虚感同时袭来。我就思考,为什么我在打游戏的时候会有这样强烈的激情,坚持三天三夜。因为每打下一关,它就会有让你窒息的美景呈现在你面前,但和游戏不同,科研有无数关,在你的生命周期内,还有不会彻底打通的可能。
但科研的关口每打通一次,带来的美景不知道要比游戏窒息多少倍!”
她又以马拉松作比,“基本功练好,可以跑一千米,而激情和兴趣可以让你跑个马拉松”。最后她说到了最要紧的一点感悟——使命感:“只要认准了目标,旁边的都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的阻碍。”
曾经也有一个科学家梦想的王东辉在几十年前“迫于生计”,下海开起了公司。如今,作为荣之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捐赠人代表的他,在典礼上回忆起了当初慷慨解囊的缘由。
“我当年完全是受到了施老师的理念、情怀的感染,很短的时间内就决定来捐赠这个西湖大学。非常感谢施一公教授、饶毅教授等创始人。我觉得在你们的努力之下,整个西湖大学的进展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他颇有几分感慨地说。
“但是很有意思的是,过去一年多,当周围的朋友、同学知道了这个事之后,我发现一多半人问我的时候说,你捐赠了湖畔大学?我说不是湖畔大学,是西湖大学。” 他笑着说。
在王东辉眼中,过去三十年中国经济的发展代表了实用主义者的伟大胜利,但他希望新的博士生“不要急功近利,所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做学问除了有用的学问,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还是要营造做研究,做学术的过程,虽然我们没有赶上,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很好的享受做学术,做研究的乐趣。”他继续说,“我们中国有新的四大发明:支付宝、共享单车、微信、高铁。我作为捐赠人提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我们的西湖大学在未来能够在中国将来的更新的四大发明里面占领一两席,能够有真正的科研方面的发明出来,而不仅仅是旁边的湖畔大学商业模式发明创造出来的好东西,还是要有所区别的”。
施一公说,他和西湖大学筹委会的几位同道平均年龄已经超过了55岁,共同的梦想是为年轻人创造出一个尽情发挥才智的大舞台,让他们“心比天高,无所畏惧地探索人类科技的前沿和认知的极限”。
作为19位新博士生的代表,曾在临床一线工作过的史浩骏说,破解肿瘤奥秘,挽救更多生命是自己的学术梦想。虽然处在一个“容易让人浮躁的年代”,但他坚信,“只要在心灵深处为梦想保留一个宁静的角落,永怀梦想,全力以赴,就能创造奇迹,绽放人生最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