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箱鲀心不在焉地游着泳，东张西望。这一带它没有来过，海水的颜色变深了些，似乎也有点暖洋洋。呆呆的小鱼左看看，又看看，眼前突然出现冒出来一团红色。小鱼没来得及刹车，直直撞了上去。“啊呀，你的头好硬啊。”小鱼嘟囔了一句。“撞到你啦？不好意思……”那个生物说，从后面的一丛触须里发出声音来，“其实那不是头……”小鱼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从尾巴发出声音的鱼。那个生物转了个身，小鱼看见一只圆眼睛。
前情回顾：夭寿啦！海里漂着一颗大鱼头！“你好哇，方方的小鱼。”那个生物友好地打招呼。“我是粒突箱鲀啦。你也好哇，圆圆的……贝壳？”小鱼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是帕劳鹦鹉螺啦。”有着漂亮贝壳的生物慢慢地说。小鱼默念了几遍，记住这个名字。“啊你为什么倒着游泳？和章鱼似的……”小鱼顿了顿。“有一次我也撞到一只章鱼哦，不过它是软的，没有你这么硬。”鹦鹉螺的触须摆了摆，看得小鱼眼花缭乱。
“啊……其实我和章鱼倒算是亲戚来的……”“是吗？”小鱼好奇起来，“那你为什么背着贝壳？章鱼说它们和乌贼是亲戚，它们都没有贝壳哎。”鹉螺看了看自己的壳，没有说话。它的触须划着复杂的花样，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小鱼绕着鹦鹉螺来回游了几圈，轻轻碰碰贝壳，看起来很沉。“成天背着这样的壳，不累吗？”“嗯……”鹦鹉螺说，“现在好像只有我们还背着这样的壳了，其实是有点不方便的，看不到路……”“那为什么还背着呀？
”小鱼想起自己的朋友，“我认识一只牡蛎，它也有壳，可是它不游泳，所以可能不那么累吧。”“因为我们鹦鹉螺，有一个约定要遵守，”鹦鹉螺说，“所以不能像章鱼乌贼那样脱掉壳。”“啊好厉害！”小鱼赞叹，“可是，什么是约定啊？”鹦鹉螺好奇地望了一眼小鱼，“就是答应了要做的事情呀。你想听吗？”鱼点点头，幅度大得好像在翻跟头：“要听要听！
”“那好啊，”鹦鹉螺的触须像朵花一样张开了，小鱼觉得也许它很高兴，“以前啊，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一年？”小鱼插嘴，“那好久哦，我都不记得一年以前的事情。”“比那久多了，”鹦鹉螺的声音里能听出骄傲，“大约四亿年前吧。”“四亿年！”小鱼张大了嘴，呛了一口水。他努力想算清楚这么大的数字，可是没能成功。“想象不到，那么久啊。那应该是什么感觉？”鹦鹉螺摆摆触须：“那时候，鹦鹉螺已经活了很久了。
不光是鹦鹉螺，海里还有好多其他的生物，不过鹦鹉螺是那时候最强的。”“好厉害！”小鱼感叹。“最强的！比鹦嘴鱼还强吗？比翻车鱼强？”鹦鹉螺上下晃了晃贝壳，可能是在点头：“嗯，是最强的。大概就在四亿年前，菊石也出现了。”“那是什么？”“菊石和鹦鹉螺很像，但是是不一样的生物。菊石也有螺旋形的壳，可好看了。”鹦鹉螺有些向往。“你见过？”小鱼问。“没有，”鹦鹉螺说，“然后哦，鹦鹉螺就爱上了菊石。”“哦。哦？
”小鱼不大懂，“爱上是什么意思？”鹉螺的触须狂乱地摆动，好像觉得小鱼不可救药，“就是很喜欢很喜欢，就想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想分开。你怎么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小鱼委屈地扁扁嘴。“我也不知道啊……”“啊算啦，”鹦鹉螺接着说，“然后他们就约定，要一直这样下去，怎么也不分开。”“他们粘在一起了吗？像牡蛎粘在珊瑚上那样？”“不是不是，就是在一起啦，你在我旁边我在你旁边那样，不是粘在一起。”“哦哦。
”小鱼半懂不懂。“他们就一直这样，直到七千五百万年前。”小鱼瞪大眼睛，仔细计算，然后放弃了。“一颗星星落了下来，落在海里。海水沸腾了，到处都地震，地上喷出了火，接下来是好多年的黑天。”“哇。”小鱼敬畏地低低叫了一声。“菊石快死了。鹦鹉螺很难过，跟菊石保证，等到菊石再出现，下辈子还要在一起。”小鱼刚张开嘴，看见鹦鹉螺的眼色，又把嘴闭上了。“菊石说，下辈子呀，我要是认不出来你了怎么办呢？
”鹦鹉螺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会儿，“鹦鹉螺就说，我一直都不会变，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你一眼就认出来了。”小鱼呆呆地听着。“七千五百万年过去了，鹦鹉螺就一直都是这样子，一直都没有变过。一直背着壳，等着菊石再出现。”鹦鹉螺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菊石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小鱼没出声。“哪，就是这样的啦。”鹦鹉螺说。小鱼想了想，转了几圈：“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呢。”小鱼说。“是啊。”鹦鹉螺说。“听了好难过。
”小鱼说。“是的呢。”鹦鹉螺骄傲地扬起触须。小鱼向前游了游，又倒退着游了游。他歪着头想了想，张了张嘴。“可是，”小鱼终于说话了，“不对呀……”“嗯？”“鹦鹉螺和菊石，从四亿年前到七千五百万年，那是……”小鱼仔细计算，还是没有算明白，“能活那么久吗？”“呃……”鹦鹉螺的两条触须拧在一起，“这个……”“而且，只有一个鹦鹉螺爱上了菊石吧？那其他的鹦鹉螺呢？难道，所有鹦鹉螺都是那个鹦鹉螺的后代？
”小鱼念叨着，像是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可能……”鹦鹉螺擦擦眼睛。“而且，那个鹦鹉螺，只有一个啊，又是怎么有小鹦鹉螺的呢？”小鱼继续发问。“那个……”鹦鹉螺好像也发现不大对劲。“而且，你们是怎么说不变就不变的呢？这是可以自己说了算的吗？”鹉螺语塞。“也许……”“所以感觉不大对哎。”小鱼说。“这个嘛，就是……就是传说嘛。传说都是这样的啦。”鹦鹉螺终于说。“所以不合理也可以的咯？
”“对啊，传说哪有合理的嘛。可是这是鹦鹉螺的约定哦，约定是一定要遵守的！”“是这样啊……那好吧。”小鱼很容易就放弃了。“总之谢谢你啦，讲传说给我听。我也该走啦。”鹦鹉螺触须摆了摆，慌慌张张向远处游走了，依然是头向后的别扭姿势，一大团红色越变越小，最后看不到了。小鱼停在原地想了想，扇动着着小小的鳍。“可是，既然是假的，”小鱼自言自语，“那还算是约定吗？”鹦鹉螺的话是对的吗？粒突箱鲀的质疑，你认同吗？
也许有些传说只是传说，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