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鹭鸟,想必众人都不会觉得陌生,自古以来它都作为一类常见鸟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在古诗中就常有鹭的形象出现,从“一行白鹭上青天”“二水中分白鹭洲”“西塞山前白鹭飞”等诗句中,就可以想象鹭和人类关系的密切。这些动静皆宜的鹭鸟,装点着山水田园,为人们增添了诸多的意象。
然而在古诗里面,鹭往往同白相连,仿佛鹭除了白色就再没有其他的颜色,可事实却并非如此,鹭的颜色之丰富,超乎大多数人的想象。除了白鹭以外,还有常见的苍鹭、蓝鹭、绿鹭、蓝灰鹭、棕颈鹭、栗虎鹭甚至三色鹭这样形形色色的鹭鸟。这其中也包括了今天日历的主角:黑鹭 Egretta ardesiaca。
黑鹭并不是一种为人所熟知的鸟类,比起常见的白鹭、苍鹭,它显得格外低调,恐怕许多人都不知道这样种鸟的存在。也许是它们生活的地方与我们相距遥远,黑鹭仅分布于非洲撒哈拉以南地区,不去非洲是见不到的。
非洲撒哈拉以南地区是很多鹭科鸟类的故乡,最大的鹭科鸟类巨鹭 Ardea goliath 和最小的蓝苇鳽 Ixobrychus sturmii 都分布于此,前者的体重是后者的50倍。此间大部分地区都是渺无人烟的蛮荒之地,但就在这荒野中,隐藏着无数星罗棋布的大小湖泽,几乎每一片湖泽,都可以看到这种散发着野性光辉的黑鹭。
黑鹭属于鹭科Ardeidae、白鹭属 Egretta。鹭科是一个并不很大的科,科内鸟类统称为鹭或者鳽。黑鹭命名于1827年,其属名 Egretta 源于法语单词Aigrette,意为小型鹭类,这个属的种类确实要比鹭属 Ardea 的成员体型来得要小;而黑鹭的种加词 ardesiaca 源自于意大利语ardesia,意思为石板或石板灰色,这比黑鹭的中文名及英文名Black Heron要更准确。
如学名所示,黑鹭并非是漆黑如墨的颜色,而是全身上下都披覆着透着明亮光泽的深灰黑色。这种颜色单纯的鹭同样拥有灰黑色的喙和腿,然而其脚趾却是明亮的黄色,这个特征如常见的小白鹭 Egretta garzetta 一样,在白鹭属很多鸟类中都存在。
黑鹭的体型不大,体长只有55cm上下,比小白鹭还要小一些,体重更是只有300g,只有小白鹭的四分之三不到,它的翅膀也相对短小,翼展约90cm。黑鹭的体型虽不出众,但这并不能掩盖其独特的美丽。它与小白鹭的洁白素雅动静皆宜不同,也不似同属棕颈鹭的热烈奔放,黑鹭深沉却不含蓄,在热带非洲强烈的直射阳光之下,黑鹭全身近黑色的羽毛会闪烁着显眼的光芒,这是一种野性而高冷的鸟。
黑鹭的体态同其他的鹭并没有太大差别,头颈部的羽毛细腻柔软,如同丝状,其胸部和背部的羽毛也是披散如丝,称为蓑羽。繁殖期的黑鹭,头后部会长出修长而披散的羽冠,如长发一般在风中飞扬。
所有的鹭科鸟类都有发达的粉䎃,在胸腹部广泛存在,这是一类先端会破碎成粉末状的羽毛,因为它捕食鱼类时会有鱼类的粘液沾染在羽毛上,粉䎃的存在使得这些污染物随着羽毛的破碎粉化脱落而一并除去,从而保持了羽毛的整洁,所以鹭类大都很少洗澡,却始终油光水滑整洁如新。
黑鹭并不是有很多故事的鸟类,它名气不大,没有悠久神秘的传说,通常它性情沉默而安静,就如不被打扰的非洲沼泽一样毫不起眼,非洲强烈的阳光照射着浅水与塘泥,呈现出一片闪着油光的灰黑色,这使得黑鹭的羽毛成了良好的伪装。黑鹭借此来规避天敌如吼海雕 Haliaeetus vocifer,非洲鹞 Circus ranivorus 等的袭击。
黑鹭的食性也和白鹭属的其他种类一样简单平常,主要以小鱼虾为食,也会吃一些两栖类和水生昆虫,这个属的鹭鸟力量不强,不会像黄斑苇鳽 Ixobrychus sinensis,池鹭 Ardeola bacchus 那样用标枪一样的强喙刺击大鱼。
然而黑鹭有着一个颇为奇妙的独门绝技,那就是接下来要说到的“撑伞捕鱼”。它一般会选择在水深合适的区域停栖,将双翅展开并围拢起来,头颈藏在围成伞形的翅膀下方,看上去就如同在水面上撑起了一把灰黑色的雨伞(你要说像是一口倒扣的铁锅其实也行)。这片雨伞(或这个铁锅)遮挡住了上方直射下来的阳光从而形成阴影,小鱼会错把阴影当做岸边聚拢过来,黑鹭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啄食前来躲避的猎物。
这一招在阳光炽烈的非洲南部相当奏效,屡试不爽。虽说利用阴影来捕鱼的方法其他的鹭类中也有发现,但没有一种能够像黑鹭这样独出心裁且应用自如的;当然,各有专攻,其他的鹭类虽然费了点力气,但收获的猎物是远大于黑鹭的,黑鹭这种坐而等的方式,等到的只是一些不足一指的小鱼。
黑鹭是低地物种,栖息在非洲南部几乎任何可以见得到水的地方,如河湖的岸边、大面积的沼泽地和草滩、海岸潮池,甚至是稻田里。每到雨季,黑鹭的繁殖季节就开始了,不同于大群聚集繁殖的白鹭和苍鹭,黑鹭一般都是单独营巢,即使是聚成繁殖群体也往往不超过百对。
黑鹭对巢址的选择相当随意,树上,灌丛里和草滩都可以筑巢,巢穴由树枝堆积而成。黑鹭每窝产卵2~4只,通常都能够成活。对于黑鹭来说,食物来源相当丰沛,养活一窝雏鸟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黑鹭的分类地位相对明晰,它所在的白鹭属虽然名为“白鹭”,属内成员的颜色却是五花八门,与黑鹭颜色接近的种类有蓝灰鹭、岩鹭、礁鹭、白喉鹭等。同样分布在非洲的蓝灰鹭是黑鹭最近的亲属,颜色要比黑鹭略浅一些,呈现出很深的蓝灰色,不同于黑鹭的是,蓝灰鹭的喉部为红褐色,双腿和脚趾一样均为黄色。另外,蓝灰鹭是不会像黑鹭一样展开翅膀吸引小鱼的。
和广布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黑鹭相比,蓝灰鹭的分布颇为狭窄,只在非洲南部的博茨瓦纳,纳米比亚和赞比亚的奥卡万戈三角洲地带存在,整个物种的数量也只有3000~5000只。另一个与黑鹭重叠分布、形态相似的种类,是东非和马达加斯加沿岸的礁鹭。礁鹭有白色型和深色型,其中深色型的颜色和黑鹭接近,但其喉部有白色,喙、颈、腿都更长,繁殖季节的礁鹭头后只有两根条形的羽冠,与黑鹭参差披拂的羽冠显然不同。
黑鹭分布广泛,对环境又有着很强的适应能力,因此它的种群数量相对大。黑鹭的处境相对安全,数量众多而稳定,在 IUCN 受胁等级中被评为无危(LC)。在非洲生存了千百万年之久的黑鹭,经历过沧海桑田、风云变幻,看到过非洲大陆上走过一批又一批的过客。
而它没有巨大的体型,也没有凶猛的性情,有的只是沉默背后的坚韧与顽强,或许人类的祖先踏出离开非洲的第一步时,身旁的某个池塘里,就有一只黑鹭撑着雨伞一样的翅膀,无声地观望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