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正是最好的季节。风也开始变暖了，岩石缝里白色的小野花开得正好。海獭漂在海面上，摩挲着自己的石头，望着天悠闲地哼着小曲儿。一个小小黑影从天空慢慢浮现出来，慢慢变大，最后落在海边的峭壁上。海獭仔细闻了闻，伸出胖胖的小手大声打招呼：“哈喽哇！”峭壁上的黑影飞了起来，盘旋了几圈，在海边的石头上找到了降落的地方。北极海鹦落在离海獭不远的岸边，两只橙红的大脚啪嗒啪嗒走来。“哈喽哇！
”海獭爬上海岸，甩了甩身上的水，摸出自己的石头摩挲。“好久不见，你的嘴又变好看了。”礁石上的鸟笑起来。“是不是看起来更像贝壳了？你可别把石头拿出来。”“是啊。”海獭也笑，“看到就想敲一敲。又有一个冬天没见过你了。”黑白色的鸟伸开翅膀给海獭看。“在海上过了一冬天，变壮了不少。”海獭憧憬着，“真好啊，能飞还能潜水，能去很远的地方。”“还好啦。”海鹦回答，“每年都差不多。你呢？今年有什么新故事吗？
”“有哇，早就准备好啦。”海獭说，“你呢？今年也有新故事吗？”“有啊。”海鹦说，“我也准备好了。”海獭把鼻子埋在手心里，隐藏自己的笑容。“那你先来？”海鹦踱了几步，清了清嗓子。“这个故事啊，其实是续集啦。”海獭抱紧自己的石头，期待地看着海鹦。“你知道我们海鹦啦，每年都有半年在海上，春天才回到岸上来。我们在海上过冬。”海獭点点头。“有时候能回来，有时候就回不来了。
生在海边，长在海里，回不来的时候，也就回归大海。”“冬天的海和夏天的海不一样。”海鹦说，“夏天的海有时候很暴烈，有时候很平静；不过平静的时候你也能感觉到，它是开心的。而冬天的海大部分时候都平静，但是是有点悲伤的。”海獭用力点头。“嗯嗯嗯是的。不过我很少离开海边很远啦。”“两年前我给你讲过那个小海鹦的故事吧。”海鹦说，“他第一年在海上过冬的时候，就问我，海的那边是什么。
”“我记得，”海獭说，“你说他有点奇怪。”“嗯就是他。那个冬天，他一直往北飞，离我们都很远，越来越远。一开始我还偶尔能看见他，但是后来就看不到了。听别的海鹦说起过，也是这样。”海獭睁大眼睛。“然后呢？”“然后过了第一个冬天，也就是第二个春天，他就没有回来。”“哦……”“不过这也不算罕见啦。”海鹦接着说，“我们五岁前经常不回来的，我想他可能飞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吧。可是到了第三年春天，他回来了。
他跟我们说飞到了很北边的地方，那里海上漂着大块浮冰，除了蓝色就是白色。”“哇。”海獭眨眨眼。“他说他看到了巨大的冰山，远远看去是白色的一大块，飞近才能看到里面有深深浅浅的蓝色。他说看到了冻在里面的船只，桅杆折断，船帆低垂。他说看到了水手，睁大眼睛，栩栩如生。隔着冰块，他在水手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海獭把石头抱紧了些。“他说在北边的地方也有风暴，却似乎感觉不到。
只像是白色的一小片，静静悬挂在空中，看不出来是要走近还是在远离。有些动物在雪原上发疯似的跑，跑得慢一点就会被卷进风暴，再落下来的时候像冰块一样摔碎。”“有巨大的动物，在冰块上爬动、跳跃，有时候钻进海里，有时候在海面上吐出热腾腾的蒸汽。也有黑白相间的动物，长着翅膀却不会飞，摇摇摆摆在冰块上走动，在海里游起泳来像鱼一样灵活。”“还有喷着气的怪物大船，破开海上的冰块，在身后留下一道蓝色的痕迹。
有巨大的触手伸出海面，海底像是地震，海面像是沸腾。等一切平静下来，海水被染成鲜红。”“虽然你之前讲过了，可是再听一次还是很过瘾。”海獭感叹。“哈哈。”海鹦笑了两声，“那是第三年春天的事。他说还想再往北飞去看看。我问他，为什么要去呢？”“他说，想看看海那边是什么。”海獭接上下半句。“是啊，他说海那边是冰块，可是冰块下还是海。他想看看，在海的尽头会有什么；或者，也许海是没有尽头的吧。
也许只有这里有海岸？其他的地方都是海？”海獭点点头。“我记得去年你跟我说，他没有回来过，是吧。”“去年是第四年，他没有回来。第三年的春天和夏天，他一直在锻炼，用力飞行，用力游泳，用力吃饭。到了秋天，他和我们告别，就往北飞去了。有些海鹦嘲笑他，有些给他加油，有些私下打赌，赌他这次能不能回来了。”“你是加油的吧。”“是的。”海鹦低下头，“虽然我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但是还是想祝他好运。
我也很想知道海的那边到底有什么啊，也很希望他能回来。可是第四年春天，他没有回来。”“现在是第五年春天了哎。他回来了吗？”海獭问。海鹦摇摇头。“没有。”“哦……”海獭也低下头。“前几天，遇到了一群北极燕鸥。”海鹦接着说，“你知道的吧，他们很能飞的。北极燕鸥带来了口信。北极燕鸥说他们曾经遇到过那个海鹦，还托他们带来口信。多亏了北极燕鸥，才知道他后来发生了什么。”海獭坐直身体。
“北极燕鸥说，他们在遇见的时候，海鹦已经飞过了最北的地方，已经开始变成向南飞了。本来应该可以飞到海的另一边，但是他遇到了风暴，没能躲开。”“啊……”“燕鸥们遇见他时，他孤零零漂在海上，已经快不行了。燕鸥们说他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但是眼睛还是亮亮的。燕鸥们帮他抓了鱼，可是他已经不太能吃东西了。他说他知道海的那边还是海；但是再远一些是什么，就不知道了。”海獭静静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燕鸥们告诉他，海的那边还有陆地，有礁石，也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植物花花草草，有许多新奇有趣的东西。”“燕鸥们说海鹦笑了笑，说知道这些真好。没能亲眼看到，有点可惜。”“他托燕鸥们带来口信，说他虽然离开了家，但是不觉得后悔。说他用力向前飞，见过了许多之前没有见过的东西，但是还想再看看这个世界的样子。虽然只活过短短几年，还没有来得及谈恋爱筑巢生蛋，但是也不觉得是什么遗憾。
”“只是自己太过大意，太拼命向前，才会这样。要是更小心一点，也许能看到更多世界的样子吧。他说不要为他难过，他的生命虽然不长，但是过得很快乐。”海鹦沉默了。海獭也沉默了，手里紧紧握着他的石头。“我就想，”海鹦声音低低的，“怎样的生活才是值得过的呢？是像我这样平稳的呢，还是像他那样激烈的？”海獭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海鹦叹了口气。“那么你的故事呢？”海鹦问，声音高得有点不自然。“我的故事嘛。
”海獭挠挠鼻子。“我本来想了好几个。可是现在，想给你讲个开心一点的。讲个兔子和河狸的故事吧……”兔子和河狸的故事你们都知道的。向物种日历后台回复“猛犸的故事”可以获得复习链接。今天的故事哪里触动了你？留言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