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谷雨期间,恰逢新茶采摘炒制的时节。【茶】这一个字快要成中国名片,仿佛读起来都唇齿生香、仙袂飘飘,但作为物种的茶树Camellia sinensis,你可能真的不了解。让史军这篇首发于《餐桌物种日历》的文章来带你涨姿势吧。关于茶,我的记忆是从一块块的“砖块儿”开始的。父亲会把这些“砖头”敲成小块儿,放在炉灶上煮,煮出来的汤汁带着浓重的禾草秸秆的味道——那就是砖茶。
后来见过的茶多了,针形的、尖形的、片形的,扁平挺直的、条形扭曲的、扭转成螺丝钉一样的,用细线把理顺的茶叶捆成束状的、攒成小球下水会像花瓣一样张开的,或者是干脆打碎了直接用纸袋包起来的……这些千奇百怪的茶叶都来自于茶树(Camellia sinensis),一种与中国人有着不解之缘的植物。
作为山茶科山茶属的植物,茶树的老家就在我国西南的崇山峻岭之中。
早在商周时期,茶树就进入了中国人的锅里,只不过当时它并不是作为流行饮料出现的。最早茶叶都是药汤中的一种成分,至于治什么病已经不可考了。到了先秦、两汉时期,人们开始吃茶了——加入粟米及调味料,煮做粥状。我实在有些想象不出来,这种茶羹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到唐朝时,茶叶才真的作为一种饮料登堂入室。然而,那个时候的烹茶方法跟今天也有很大不同。茶叶要做成末,在沸水冲入后进行搅打,然后分而饮之。
陆羽的《茶经》对当时的烹茶技艺进行了梳理,从选茶选水一直到冲泡都有详细的规则。今天,日本的抹茶基本保留了唐朝人的烹茶方式。
我们更熟悉的原叶冲泡实际上是在明清之后才盛行起来的。用原始叶子冲泡,最大程度上保留了茶叶的原始滋味儿,但也不是随便泡泡就好喝的。单说冲泡的水温就跟茶叶的口味儿有很大关系,茶多酚需要一定的温度才能从茶叶中溶解出来。
一般来说,80℃以上的热水,才能迫使茶多酚进入茶汤,然而温度高了,茶水的苦涩味就更为明显了。不过茶水本来就没有一个标准温度,有一些特殊的需要展甜味的茶,就需用50℃的低温水来泡,这样才能让苦味的茶多酚素尽量待在茶叶中,同时让呈现甜味的氨基酸充分释放出来。
至于说明前和雨前的茶叶价格高昂,还真的跟茶叶本身的品质有关系。春季的绿茶中的糖和氨基酸的含量较高,叶绿素含量也较高,而带来苦涩味道的茶多酚、花青素等含量较低,这样一杯新茶泡出来之后自然清甜可口。当然,也有人爱喝更苦更“有茶味儿”的浓茶,陈茶显然就更适合他们了。
很多人都喝过茶叶,但是未必见过茶树的花。那是因为,茶在贡献花朵这件是事情上并不出色。
毫无疑问,茶是一种有中国味道的植物,它们的嫩叶片经过加工就成了我们熟悉的绿茶、红茶、乌龙茶、普洱茶等茶叶饮料。这些特别的饮品在推动世界贸易发展的进程中发挥巨大作用,可以说,茶叶贸易真正把东西方世界联接起来。而茶的花朵却很少有人会关注,每一朵瘦小的白色花朵只有五六片单薄的花瓣,即便有金黄色的雄蕊群,也难以掩饰小花的寒酸植株,它们并没有登堂入室的机会。
真正在庭院里唱主角的还得是山茶、滇山茶和茶梅。
茶花中的老大是山茶,相较于其他两种茶花,山茶的分布范围最广,在我国的四川、台湾、山东、江西等地有野生种。它们不仅在江南的庭院中广泛栽种,在北方的花卉市场里如今也不鲜见了。山茶最高可以长到九米,虽然庭院中这么高大的山茶并不多见。如果说山茶已经在庭院中浸润了文化气息,那滇山茶就仍然带着足足的山野风情。虽然大理国的皇族对滇山茶亲睐有加,但是它们很长时间里仅仅偏居在云南一隅。
分布不广泛并不意味着它不光彩照人:高达十五米的苗条身姿,从白到红的多样花色,硕大的花朵,都足以让它们与山茶媲美。
茶梅是三种茶花里个头最小、分布区最靠北的种类了。这种原产日本的茶花也有自己的绝技,那就是耐寒。它们不需要温室大棚也能在冰天雪地里生活,甚至能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绽放花朵。日语里的“山茶花”指的其实是这一种。和山茶一样,茶梅的栽培品种也极为丰富。
随着各种养生保健理念的盛行,有一种茶叶的亲兄弟开始被热炒,那就是金花茶。金花茶是山茶科山茶属中一类植物的通称,我们通常见到的就有金花茶、凹脉金花茶、柠檬金花茶等等。金花茶,花如其名,金黄色的花瓣与其他山茶属植物的红白花朵形成了鲜明对比,在发现之后就受到园艺界的推崇。每年的七八月间,在广西的乡间经常能看到席地晾晒的金黄色花朵,那些就是金花茶了。
因为坊间流传着金花茶有抗菌,抗癌,降血脂等诸多神效,这些花朵才落得陈尸路边的下场。但遗憾的是,这些所谓效果都缺乏有效的临床实验数据,打着大大的问号。至于宣传中所说的氨基酸含量高,就更不值得追逐了。且不说一枚鸡蛋的氨基酸要比金花茶中的丰富得多,我们平常吃的蔬菜、豆腐,也足以满足人体对氨基酸的需求。
相比虚无缥缈的功效,可以肯定的是这样大规模的采集,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金花茶的自然繁殖和更新——几乎所有的金花茶属植物都处于濒危状态。此外,还有很多野生金花茶植株直接变成了盆景,被送往城市。囿于种植管理条件,这些被搬下山的精灵,多半会在短时间内香消玉殒。我觉得,为子孙后代们留下一些改变茶花色彩的机会,显然要比满足一些不甚现实的“功效”更有价值。
茶树本身倒是没有生存的压力,因为它们的子孙已经遍及全球各大洲。但是,遗憾的是,那些在我国西南深山中的古茶树却并没有得到有效的保护。时常有为了采茶砍伐古茶树的事情发生,不能不令人痛心。就像金花茶面临的窘境一样,如果能拯救这些平白损失的多样性,或许会让后人拥有更多改进茶叶色香味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