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清明假期,我到嵊[shèng]泗[sì]列岛玩,在临海的民宿周遭“探险”时,突然看到一群熟悉的身影,我不禁嚷嚷起来,这不是胧月吗?好大一丛!天色渐晚,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四月天乍暖还寒,偶遇这片“肉林”,暖意油然而生,让我感觉很幸运。毕竟即便是最普通的胧月,要长成这样的“瀑布流”,也得是在人为干扰少,任其自然生长的地方才行。
这群无主的胧月,就这样扎根在垒砌而成的石板中,挤挤挨挨着,这边一丛,那边一簇,仿若从岩石缝里钻出来一样。贫瘠的土壤是它们的乐土,青苔和地衣是它们的玩伴,寒冬酷暑,干旱雨涝,它们默默地历经着沧桑。它们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从粗壮的茎干和怒放的花朵来看,它们肯定活得自由自在。胧月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幼时妈妈爱花,把寻来的花草侍弄在阳台,俨然成了小花园。
而我淘气,经常把胧月的叶片掰下对折,揉捏那多汁的绿色肉身,剥出那白色透明的表皮膜,什么“坏事”都做了,就差没吃进肚子里。当时它还不叫“胧月”这么洋气的名字,而是叫“宝石花”。不过,这并不是胧月独享的名号,国人把东美人、胧月之类有着莲座造型叶片的多肉,都统称为“宝石花”。
那时候,几乎每户人家阳台都有“宝石花”,掰一片叶子,剪一个短枝,随便往土里一插,过一些时日就发芽成活;而且皮实好养,不怕虫害,不用几年就蔚为壮观。每次走在偏僻的巷子里,我总是要抬头,期望能有幸遇到“宝石花瀑布”。胧月原产于遥远的墨西哥,很早就被华侨从南洋引入国内,在我国南部地区归化了。胧月学名Graptopetalum paraguayense,是景天科风车草属的多肉。
风车草属大家不陌生,常见的华丽风车、银天女等多肉,都是这个属的。胧月的种加词paraguayense蛮有趣,意为“巴拉圭的”。玩足球的人都知道,巴拉圭算是南美洲的足球强国,不过原产北美大陆的胧月,怎么会取这个名儿呢?这源自一个误会。胧月最初被当成原产于巴拉圭,直到1904年随一大批仙人掌一起被出口到纽约,才被美国人发现并细查户口,最终确定老家在墨西哥。
胧月被老外称之为“ghost plant”,也就是“鬼魂植物”,我想,这大概是和它们灰白色的叶片有关。胧月的叶片宽大,呈倒三角的长匙形,叶片一般是青灰到灰白色,老叶干瘪脱落,在茎干上留下明显的叶痕,新叶层层叠叠地,在枝端排列成莲座状,倘若能形成老桩,那必定是俊美非凡。但若没有丰富的色彩和可爱的造型,胧月就不太符合现代人对于“萌”的定义了。
待在墙角默默无闻的它,只有在日照充足、温差较大的日子,才可能唤起你的注意——雾蒙蒙的“脸颊”稍微染上了一抹不均匀的粉嫩,哦,原来胧月还蛮美的。每年的春夏之交是胧月的花期,一枝枝花梗从叶腋中抽出,花梗分支很多,这种“横生枝节”造就了与众不同的美感。胧月的花朵不大,花瓣平展呈五角星形,上面有一些红色的缟斑,花丝往外翻着,比较奇特。
也难怪,本来风车草属的属名Graptopetalum,就是“花瓣上铭刻着红色斑纹”之意。我们常见的胧月,其实是G. paraguayense的指名亚种G. paraguayense ssp. paraguayense,叶片宽大平扁,终年青灰色,显得粗犷大气。
其实,胧月还有个亚种叫G. paraguayense ssp. bernalense,由Alfred Lau1979年在墨西哥的Tamaulipas州发现。它的所有部分都比指名亚种小一号,厚实的叶片小巧精致,呈现温润的象牙色,显得小家碧玉多了。胧月在大陆不温不火,甚至遭受嫌弃,在海峡对岸却颇受欢迎。台湾人称胧月为“石莲花”,或者“神明草”,取像观音的莲台之意。
据说是在由荷兰殖民者引入的,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培植。而今,在台湾,胧月不单是观赏多肉植物,还是一种受食客青睐的新奇食材。胧月的叶片厚实多汁,可以食用,味道尚可,还富含多种营养物质,所以被规模化生产,开发包装成天然健康食品,受到岛内民众的欢迎,还出口到日本去了。那么,胧月该怎么吃?
直接生食是最容易的办法了,不过胧月自带的酸涩怪味可能会让你永生难忘;若是冰镇后沾梅粉,淋上蜂蜜,那口感就好多了,吃起来嘎吱嘎吱的,有人形容味如黑珍珠莲雾,个人觉得就和我小时候被奶奶“忽悠”喝下的黄花酢浆草汁一个味~把胧月叶片一股脑儿榨成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调入蜂蜜和盐粉,可口开胃。现在,城里的宝石花瀑布不再常见。由于多肉植物的走红,改名“胧月”的宝石花随着势不可挡的多肉大军,涌入了千家万户。
相比那些妖冶艳丽的拟石莲花属多肉,胧月一直被冠以“猪肝色”“皮实”等略带嫌弃意味的头衔,地位并没有提高多少,直至今日,胧月还是最普通、最便宜、最底层的多肉之一。可是,我就是喜欢胧月这样,卑微而不卑贱,朴实而有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