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狭窄的后街小巷和拥挤的地下室里,杂物堆积、浓烟滚滚……这是十六世纪的欧洲炼金实验室里经常能看到的画面。在距维也纳大约50公里的一座名为奥伯斯托克斯脱的城堡里,人们发现了一间目前保存最为完整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实验室。城堡的历史可追溯到十四世纪,建造和使用这间实验室的是当时的教区牧师冯·特伦巴赫。考古学家从中发现了许多大小不同、类型繁多的专用容器,它们多多少少都留有一些“化学痕迹”。
这些古老的实验器具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炼金术文本中描述的如出一辙,而这些文本,几乎就是现代实验记录的翻版——上面写满了只有实验者本人看得懂的“秘密语言”。炼金术,顾名思义,就是炼制黄金的技术。人们曾梦想通过一种“化学”方法,将随处可见的普通金属变成珍贵的黄金。从古至今,人们对“人造黄金”的追求从未停止过。
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国王叫迈得斯,他从主神宙斯的儿子代俄耐索斯那里得到一件神奇的礼物——任何东西一经与其接触,就立刻变成黄金。对金的追求,使得人类在元素发现之旅迈出了突破性的一步。在古希腊,金是神的皮肤,印加文明认为,金是太阳的汗水,而在炼金师看来,金就像圣杯,拥有精神、魔幻甚至医药特性。此外,金还是权利的象征、太阳的颜色。几千年来,金不仅用来制成皇冠和钱币,还用来装饰宫殿和寺庙。
在还不知道何为元素时,有些炼金师便自发地认为,元素藏在其他物质中。正是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一位炼金师通过不懈的追求成为发现新元素的第一人。在昏暗、气味难闻的汉堡地下实验室,波兰特打算从人体的“金色液体”——尿中提取金,通过对尿液进行煮沸等处理,他没有如愿得到金子,却偶然间发现了一种新的元素——磷。
另一位炼金术士,帕拉塞尔苏斯,同时也是中世纪欧洲著名医生,他敢于挑战当时的传统,赋予了炼金术另一个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他认为,炼金术的目的并不在于发现制造金子的方法,而在于用它配制出治疗疾病的药。他提出硫、汞、盐三元质的说法,认为人的疾病系由这三元质比例失调所致。他利用其丰富的用药知识,主张努力寻找各种疾病的有针对性的药物,反对滥用复方,强调自然的治疗能力,反对有害的治疗方法。
他别致的医学思想对当时和后世都有着重要的影响。在不断游历和抗争的48年生涯中,帕拉塞尔苏斯为后来“医药化学”的形成留下了大量珍贵的医学方面的手稿。如果以上两位炼金术士还鲜有人知的话,那么一谈起“最后的炼金术士”,你一定如雷贯耳,著名的“苹果的故事”甚至让小学生都对他的事迹耳熟能详。你猜得没错,这个人就是牛顿,一个在近代科学史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在大家心里,牛顿一直是理性和科学的化身,我们似乎很难将他与非理性的“炼金师”联系在一起。但随着二十世纪大批手稿的拍卖和研究,他的另一面也渐渐暴露在世人面前——沉迷炼金术,英国作家迈克尔·怀特就曾在自己的书中提到这一事实。不只牛顿,同时代的许多伟大科学家如巴罗、波义耳和巴宾顿等人也同样痴迷炼金术。他们在“重新发现自然构架”的驱使下,不约而同地投身于这个神秘领域,互相学习又互相竞争,谁也不肯屈于人后。
在那个时代,即使伟大如牛顿,也无法真正区分科学与歧途。少年时期由药剂师邻居引起的兴趣,使得牛顿开始修习化学,并且不可救药地转移到研究炼金术的道路上,而且在不断的失败与探索中越走越远。他辛苦钻研几十载,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其成果见解和辛苦搜集的所有炼金文献却在一场大火中毁灭殆尽,留给后人无限的遐想和反思。中世纪时,炼金术通过阿拉伯著作的欧洲语言译本传到了欧洲。
在欧洲公众的心目中,炼金术难免与妖术、旁门左道和魔法发生关系,人们对炼金师最初的印象也大多是巫师或术士。炼金术士被视为最有可能和魔鬼结盟的邪恶人物,文学作品也反映了人们的这一认知,其中最有名的是浮士德博士。除了“点石成金”的幻想,人们还一度奢望“永生”。炼金术在中国古代叫炼丹术,秦始皇在统一六国之后曾派徐福带领千名童男童女入海寻找长生不老药。
英明一世的亚历山大大帝也愚蠢地为了长生放下功业,与探险家去寻找传说中的“青春之泉”、供养炼金术士以制造其认为能抗老化的黄金。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让后人给炼金术士盖上“欺骗”和“荒诞”的印章。但也有学者认为,正是因为炼丹,中国的炼丹家首先发现了砷元素。他们当时利用的正是我们熟知的毒药——砒霜。虽然现代科学证明炼金术是错误的,但它却开启了近代化学科学的序幕。
通过炼金术,人们积累了化学操作的经验,发明了多种实验器具,认识了许多天然矿物。不仅如此,炼金术的哲学化、艺术化风格还使它成为一门神秘而复杂的学问,其映射出的宗教和人性也一直吸引着现代学者不断地进行探求。人类曾经陷入真理与谬误的漩涡,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真理却是建立在谬误之上的。拨开迷雾的过程是曲折且艰辛的,没有前人的凿石摊铺,又怎会有如今的平坦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