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林奈说,要深究

作者: 三蝶纪

来源: 果壳网

发布日期: 2016-12-11

本文通过讨论电影《你的名字。》引出自然观察的话题,探讨了物种命名的重要性,特别是林奈的双名法对生物分类的贡献。文章还详细介绍了笔管榕及其生态系统,强调了了解物种名字对于深入理解自然的重要性。

上周去电影院看了《你的名字。》,还是新海诚一贯的唯美画风,比起秒五和言叶,新海诚可算是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尽管有不少bug,但是在大荧幕看到新海诚的新故事还是觉得可圈可点,其他我也不剧透了,喜欢的自己去电影院看吧。关于贯穿整部影片的唯美彗星,我们有专门的讨论,还会教你撩妹神技看流星雨。在这篇里我们不讨论动画,讨论一个我熟悉的领域——自然观察。

在自然观察中,我们总是能遇到我们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物种,动物、植物、真菌、藻类等等,到底要不要去追究它们的名字呢?只欣赏自然之美,够么?有一种观点认为,对物种名字的过分追求会妨碍对自然之美的欣赏。我们只需用五官去感受,眼耳鼻舌口逐个体验,比如抱大树、呼吸森林空气,欣赏动物的身姿,尝一尝野果的味道……我不反对这种体验,可是然后呢?对自然的体验,停留在哪一步?

上述的感官,只是对自然的初步体验,也是人们最容易做到的。如果仅仅是这些,根本不需要人来教,大家自己在家、在小区、在公园就能做到。可是感受完之后,真的能对自然产生真正的兴趣吗?这样的体验,会不会过于肤浅?我们真的不需要知道物种的名字吗?分类学鼻祖林奈花了那么久弄出双名法,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我们如何谈论“你”的名字。我们用一套名字交流。

台湾的阿简老师在他的阿简生物笔记中曾举过一个例子,山里的人说有一种圆圆的八只脚的动物,海边的人也说有圆圆的八只脚的动物,他们说的是一种东西吗?并不是,山里人说的是蜘蛛,海边的人说的是螃蟹。顺着他的举例再往下细想,山里的人说的还可能是盲蛛、可能是溪蟹。总而言之,仅凭圆圆八只脚,我们无法让全世界的知道说的是同一类,更别说同一种物种。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瑞典的生物学家林奈,在1735年发表了最重要的著作《自然系统》,1737年出版《植物属志》,1753年出版《植物种志》,建立了动植物命名的双名法(binomial nomenclature)。迄今为止我都觉得双名法可以算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说双名法之前先得介绍一下物种的分类阶元。

分类阶元相当于物种所在的分类地位,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分为:界、门、纲、目、科、属、种,中间也会有一些更细的分类,这里就不细说了。举个例子,菜粉蝶属于动物界——节肢动物门——昆虫纲——鳞翅目——粉蝶科——粉蝶属——菜粉蝶。林奈发明的这套命名方法简单又不简单,每个物种的学名由两个拉丁单词构成,第一单词是物种的属名,第二个单词是物种的种名(种加词),每个物种的学名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会搞错身份。

学名在各个国家会有不同的翻译,在正式的研究文献中会有一个比较通用的该国正式名称,但这些名称都不能称之为学名。比如上面说的菜粉蝶,它的学名是Pieris rapae,Pieris是粉蝶属,拉丁原意是希腊神话里一位女神的名字;rapae是菜粉蝶的种加词,意为芜菁,是十字花科的一种植物。芜菁是菜粉蝶的寄主植物,不难看出命名人的逻辑,顺便说菜粉蝶的物种名字是林奈起的。

算一算,从十八世纪到现在的二十一世纪,菜粉蝶就用Pieris rapae的学名在世界流通,拥有大量的研究文献,当我们想知道关于菜粉蝶的一切,用Pieris rapae就可以查到不同国家的所有信息(前提是上谷歌)。如果不出意外,在未来的几百上千年,人们还可以用Pieris rapae继续交流关于菜粉蝶的所有信息。所以这算不算另一种名垂青史呢。从名字开始的自然观察。

在自然中体验,永远不要丢失的是好奇心。这种好奇心,也许起点就是知道你的名字。啊,这朵花真美,叫什么名字呢?这个果实看起来好好吃,叫什么名字呢?我想每一个人到了自然中,看到不认识有感兴趣的东西,都会非常想知道它们的名字。不仅仅是欣赏到它们的美就满足了。名字是一个起点,知道名字,我们会发现更多好玩的东西。当我们看这棵树的时候,我们能看见什么?首先,是一棵树。

看到这棵树,我相信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啊,果实真好看,还有点小密恐,能不能吃呢?这棵植物叫什么名字呢?第一步,你的名字。这棵树中文名叫笔管榕,学名Ficus superba。知道名字以后,第二步,我们还可以知道关于这棵树的更多信息。笔管榕的榕果可以吃,味道清甜,在热带雨林,榕果可谓是动物们的饕餮盛宴。但我们似乎没有见过榕树开花?我们看到的榕果,其实并不是笔管榕真正的果实,其他榕也一样。

画面上的榕果,其实是榕树的花托膨大后形成的构造。花果去了哪呢?答案可以从同属的无花果身上找。剖开无花果,我们会看到瓮状的榕果里,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颗粒,这些就是真正的花果所在,这类花序有一个专有的词叫隐头花序。笔管榕和无花果一样,不但有花,花还有雌雄之分。问题是,雌雄花都长在一个花序托里,谁来给它们传粉呢?要不怎么说生物演化最神奇,它们总能找到一个机制适应环境。

榕属植物的生命过程离不开一类小昆虫的帮助,就是榕小蜂。榕小蜂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这里特指给榕属植物传粉的昆虫纲榕小蜂科(Agaonidae)昆虫,全世界有描述的有四百种以上,体型细小。榕属植物的祖先在白垩纪就已出现,而榕小蜂的祖先在侏罗纪就有发现。可见这对难兄难弟渊源已久,有着以亿年为单位计算的交情。而且,不同种类的榕树会有专属种类的榕小蜂来传粉,有严格的对应关系。榕树与榕小蜂究竟怎样合作?

榕果的前端有一个小孔,当榕果里花朵成熟时,就会释放化学信号,透过小孔散发,告诉雌性榕小蜂,可以进来产卵了。卵孵化出幼虫后,瘿花为幼虫提供了生长所需的营养。幼虫化蛹、羽化后变成成虫。通常,雄性榕小蜂会先羽化,但雄性成虫没翅膀不能飞,它们在榕果里寻找雌性榕小蜂交配繁殖,交配完不久就会死亡。交配后的雌性榕小蜂有翅能飞,爬出榕果寻找另一个榕果产出下一代。雌性榕小蜂在这些活动中就兼职当了榕树的传粉员。

举足之劳,互惠互利。关于榕树和榕小蜂说完了,我们还可以观察一下笔管榕榕果的排列方式。不同于很多种果实挂在枝头,笔管榕的榕果都直接长在树干上,这就是“老茎生花”(cauliflory)现象。在它们的老家热带雨林,树木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花果长在主干而非树顶,可以让为其传粉或传播种子的动物更容易触及。其次,这棵树的周围。第三步,关于这棵树我们想的似乎足够多了,接下来还可以观察一下周边。

树干上有很多以榕果为食的鸟类。这只灰喜鹊就叼了一只榕果品尝。小时候就知道灰喜鹊吃松毛虫的能力很强。长大后才知道松毛虫是一种枯叶蛾的幼虫,全身长满毒刺毛,灰喜鹊真是太重口了!站在这棵笔管榕下,看到灰喜鹊也一样吃榕果,看来它们荤素都吃。树下则有落下的榕果,腐败后有一种酒味,这又吸引了喜欢吃腐败果实的凤眼方环蝶来吸食,它们与环境颜色非常接近,有良好的保护色。

都说蝶恋花,并非蝴蝶都恋花,环蝶、蛱蝶这些都是腐败果实、树汁甚至粪便的爱好者。再想一想方环蝶的寄主是禾本科的刺竹那类,因此距离这里不远应该有它们的寄主分布。一个物种关联一个物种,生命就此构成一个网络,上上下下,各自占据生态位各司其职。如果没有笔管榕,这一切的连接就此切断。正如没有栖息地,所有在这片栖息地的生物都将走向灭亡。

只是一味知道名字当然不可取,尤其是网络上随口一问,一问就一大串,问完就忘,这种名字不知道也罢,太容易获得的东西也不大会记忆和珍惜。但知道精确名字的好处就是能够在网络时代查到各种名字背后的信息,让我们对这个世界也了解得更多一点。透过现象,可以看到更多一点本质。我们可以从自然中自我学习和成长,认识名字,认识一切,认识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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