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他们“打孩子”。他们来自世界各地,也许隐藏在山中,隐藏在大都市的卧室里,也许,就隐藏在你身边。这群喜欢Hip Hop,用音乐感受生活的有趣的灵魂们。
在中国,说唱歌手也不是一个很大众的东西,也许你们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我的音乐。但至少,我的一段口沫横飞能让你驻足、侧目,对这个正在说唱的哥们产生了一点兴趣,产生了一点关注。“打孩子”不是一个家庭暴力事件,而是我给那些说唱朋友们起的名字。他们来自中国各地,隐藏在山中、隐藏在大都市的卧室里,也许就隐藏在你们身边,非常低调而又沉默的节奏制作者们,我叫他们“打孩子”。
我为他们拍摄了一组纪录片,来到了中国各个地方,有西安、成都、上海、北京、厦门、广州。从市井当中,从深山里找到了这些喜欢Hip Hop,用着没有经过专业音乐培训的技能去创作的这些有趣的孩子们。
在厦门开咖啡馆的大胡子先生,厦门是中国著名的旅游城市之一,被文艺青年列为圣地,非常小清新。但是你们也许不知道,在大学路沙坡尾,这是在厦门大学附近的一个文化艺术区,类似于北京的798。
整个区域的兴起全是因为一个戴眼镜的大胡子,他叫做DUF,我们管他叫底裤。他是一个特别爱笑,特别开朗的一个人,最早是他在这里开了一家叫thankyou的咖啡馆。自从咖啡馆诞生在这条古老渔村的路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无论是做服装的、滑板的、创业的都来到了这条街上,让这条街成为了厦门的“南锣鼓巷”。在这个古老的港口边上有一个三层的小楼,这是他们做Hip Hop的地方。
每天他们就在阁楼打开窗户看着海做音乐,同时也欢迎来自世界的音乐家,和他们一起即兴,和他们一起采样。
由于上过《中国之星》,他俩是这群“打孩子”中较受主流关注的两位。但因为语言的地域限制,粤语的说唱比较难传播到其他地方。而且,即便他们受到崔健和林忆莲的重视,可他们在广州的音乐圈里也不受待见。因为大部分乐手、玩摇滚乐、弹吉他的人,认为他们的东西太简单了,总是在一个东西里面重复。
但我认为这恰恰就是Hip Hop音乐和黑人音乐的精髓——你的生活一直在一个简单的循环里,不停的循环。在这个循环当中你感受到你的血脉越来越喷张,你的灵魂开始飞升。
这个大胖子初中毕业后,在广州做爬行动物的生意。就是在那种特别人多混杂的市场里卖蜥蜴、毒蜘蛛还有蝎子。他们在广州最市井的市井当中,坚持着自己的音乐梦想,互相交换着节奏的灵魂。
有一次,我和他们到广州的一个艺术区排练,那是一个类似于798一样的废弃工厂,排练到夜里三点,我们一身疲惫的下了楼,发现在楼门口昏暗的路灯下,有一群大妈在围着打麻将。那个场景非常震撼我,因为广州是一个特别务实,或者说世俗的一个城市,如果你没法带来经济效益,没法有出息,那你干的一切事情都是不正经的,你应该去扑街,但他们还是在坚持着自己的事情,并且充满着幻想和笑容。
痴迷于音乐的叶师傅,这个来自成都、长相清秀的小哥们,长得非常像广州的功夫大师叶问,所以我平常管他叫叶师傅,他年仅21岁。大概15、6岁的时侯,他被父母送进了一个五年制的汽车修理学校学习,但三年过去,他发现自己实在对汽车发动机没有兴趣,反而对手里那个可以做音乐的机器更有兴趣,于是他选择了辍学。有人曾问我,“你为什么喜欢Hip Hop?
”我脑子里总是出现一个画面,在上初高中的时候,我一直穿着和别人一样的衣服走进学校里,在小学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戴着红领巾,如果哪一天我的红领巾洗了没有带或者皱了不好看,看门的同学就会说你没有戴红领巾,或者你的红领巾绑得跟别人不一样,不让我进学校。我觉得从小以来,我们的教育都是让你怎么和别人一样,不要出问题,不要出格。就好比穿校服,无论你拥有多么漂亮的身体,也要穿着设计不合理,剪裁、尺寸都不好的校服。
尽管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有了些变化,但是“校服”的记忆对我们这一代人的冲击太强烈了。而Hip Hop音乐只是告诉你你是谁,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也许它没法告诉你答案,但这个21岁少年从汽修学校辍学之后,每天痴迷于这样的节奏中,也许他会越来越清楚,最终成为一个又坚定又酷的“打孩子”。
用音乐在穷街陋巷中找回尊严,这是一个特别直爽的哥们。西安与北京其实很像,四四方方,有着正南正北正东正西。
作为老牌的工业城市,它的经济建设与发展,却远远不如东南以及北上广。他家住在一个老式住宅区的六层。这里每一层的电灯泡都是坏的,墙上的墙皮都剥落了,而他家底下的街道就像电影当中美国黑人的贫困街区一样,闪烁着粉色发廊的小灯,还有一些人在夜里捡垃圾、摆摊。小孩都拿着一个缠着好几层胶带的纸团当成足球在玩耍。
也许大家不太了解Hip Hop,也不一定知道中国的Hip Hop音乐人与这些年轻人的生存状态。
但你也许看过Eminem的《8英里》,他们在穷街陋巷用说唱、用音乐找回尊严。甚至他们不光想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还想为这个城市带来点尊严,为更多的也许没法接受教育,也许没有足够的财富和家底供他们获得更好的像中产阶级生活的那样的孩子,提供一个目标——也许那些孩子们在街上跳跳舞、做点简单的音乐就能找到生活的乐趣,而不至于在这样的环境中成为一个罪犯。
玩HipHop的贝司演奏家Hip Hop音乐不只是穷人才可以玩儿,也不只是坏孩子才可以玩儿。像我们帅帅的LinFeng——上海非常著名的贝司演奏家,后来就转型成为一位“打孩子”,开始做Hip Hop音乐、电子音乐。他用他的音乐描述了这个繁华灿烂的上海。
众所周知,上海是一个充满爵士乐与灯红酒绿的地方,而Hip Hop音乐就可以从冗长的爵士乐当中提取最精华的3秒,配上一个简单的鼓,不停的重复,你也许会为之兴奋一整天。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在上面的音乐中听听他的音乐,就能明白我给你描述的这种感觉。
从简单的生活中发现音乐,让我们先看一下这个人的脸,看起来有点滑稽。他不是老北京人,而是来自洛杉矶的美籍华裔,但他在北京已经生活了7年。
也许很多人觉得,玩Hip Hop音乐都是一群很年轻的、不太正经的人,但他却是拥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的已婚男士。在每天的生活中,他除了玩儿音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陪伴孩子。对他的拍摄,让我们感受到有了孩子之后的音乐人是怎么去体会音乐和怎么去体会世界的。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每天陪自己的女儿洗澡,给自己的女儿买这种播放着小苹果这类音乐的儿童玩具,希望从这当中录制那些他女儿每天能接触到的各种声音,然后把它切成碎片做成一种声音的记忆,期待着将来在女儿成年之后,可以与她一起分享,因为他是一个不太善言语的人。
作为一个说唱歌手,我经常会感觉到语言的无力。但更多的时候,我真的深深为这些低调、沉默、不太愿意说话的“打孩子”们而着迷。第一季里我拍了6集纪录片,也就是上面那些有趣的面孔。这个寻找“打孩子”的旅程也将会继续下去,到中国的各个地方,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在一个森林的树叶上,或者在一张破旧的床上,找到更多的这样试图用Hip Hop解读自己的城市,了解自己的生活,最终了解自己灵魂有趣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