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语言学家而言,“川普”往往会直觉性的被理解成“四川普通话”。伴随着美国大选选战日趋白热化,“川普”一词的出镜率也越来越高。可它成为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的代名词之前,作为糅合了普通话与四川方言的地方普通话“川普”就早已被许多中国人所熟知。只要领略过一次川普,你便会对它印象深刻。今天,我们先不理会正在刷屏的川普,来说说语言学上的“川普”是怎么回事。
在教育普及、传媒发达的今天,学习一种新的语言变得前所未有地便利。可对大部分人来说,学外语仍然不是一件易事。发音,拼写,词性,时态……外语总有一百种办法让你跪下来。翻译闹笑话是语言习得过程中常有的现象。从英语到汉语,也有同样的问题。在外语习得的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错误,有一部分完全是偶然的,没什么稳定性可言。随着语言学习的深入,这些问题的绝大部分都会逐渐得到纠正。
但是,也有一些问题很容易固化下来,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语言学界管这种现象叫作石化(fossilization)现象。无论是中国人学英语,还是美国人学中文,这样的现象都时有发生。
在不同种类的语言的融合之中,两类混合语言——皮钦语(pidgin)和克里奥语(creole)——逐渐形成了。皮钦语是初级阶段的混合语,更进一步到高级阶段,则称为克里奥语。
而包括四川普通话在内的各种“地方普通话”,都是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与各地方言碰撞融合的产物,它们与皮钦语有一些类似之处:比如系统性都不太强,石化程度也不太高。
作为一种处于萌芽状态的语言,皮钦语的词汇量比较小,通常只包括少量的与生活或贸易高度相关的基本词;语法系统极不稳定,每个使用者都可能有自己的语法规则,且常与其母语相似;区分不同音位的音位系统经常高度偏向于使用者的母语;传达信息的功能很弱,只能实现最基本的交流职能。简言之,皮钦语最大的特点就是“凑合”。
形形色色的地方普通话,都是在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基础上,杂糅了地方方言或语言的语言特征(主要是音位特征)所形成的一种介于二者之间的社会方言。由于在系统性方面类似皮钦语,这些社会方言在不同的使用者口中经常有着不同的使用习惯,同一位使用者在不同时期用起来也常有差异。但总体上看,它却具有一定社会性,很多人会讲会用,不同使用者之间通常也能轻易听懂。具体到四川普通话,则是西南官话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结合的产物。
由于四川地区嗜食花椒,自贡一带又盛产井盐,“椒盐普通话”便成了川普一个大名鼎鼎的别称。
语言是交流的工具。对工具的判断应基于工具理性,即工具满足预期功能的能力。具体到语言,它的工具理性在于用之以进行社会交流的能力。四川普通话早已具备一定的社会基础,可以为一部分人群所理解和使用。对于这部分人而言,川普无疑是有价值的交流工具,也就谈不上错误了。
在社会生活的大部分领域,只要交流的双方都能轻易理解,那么用什么说并不重要,说的什么才是关键。作为官方语言,现代汉语普通话无疑处于最有用的强势地位。从官方通告到学术文献,再到来自不同地区的人的一般交际,这种共同语的价值无可替代,掌握它固然很有意义。但是每一种具有社会性的方言普通话,以及每一种地域方言本身,同样是一部分人群熟悉、热爱的交流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