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从中国学来了针灸,然后发现它并没有用

作者: 詹尼·因泰兰迪

来源: 环球科学

发布日期: 2016-09-07

詹姆斯·赖斯顿在1971年描述了他在中国医院接受针刺的经历,引发了美国对针刺的热情。然而,研究显示针刺的效果与安慰剂无显著差异,尽管一些科学家仍在探索其潜在机制。腺苷被认为可能是缓解疼痛的新机制,但并不能证明针刺本身有效。研究者希望通过针刺的研究找到更有效的疼痛治疗方法。

詹姆斯·赖斯顿(James Reston)是《纽约时报》专栏作家。1971年,他在中国的一家医院割掉了阑尾,随后他把这段经历写成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文章讲到,当时医生使用标准的注射药物组合(利多卡因和苯佐卡因)做术前麻醉,但是控制术后疼痛时,却采用了一种名叫作针刺(针灸中的“针法”)的中医手法,医生会将细针刺入特定部位的皮肤,轻柔捻转。据赖斯顿讲,这个法子是管用的。

美国读者对此大为着迷。这个新奇的知识很快引发了狂热的讨论,同时,赖斯顿的故事也迅速走了样。不久,大家都认为,中国医生不仅在赖斯顿切除阑尾后使用了针刺,在手术前也用针刺实现麻醉。美国人对针刺兴趣高涨,就此再也没消退过。

不过,赖斯顿描述的针刺,可不是美国爱好者认为的那样,是中国古老智慧的遗存。实际上,在17世纪初,针灸被斥为迷信;到了19世纪初,中国人更倾向于一种有科学依据的治疗方法,彻底抛弃了针灸。在20世纪50年代时才因为经济和资源问题复兴了针灸。

当时的做法在中国非常奏效,更有趣的是,针刺在今天的美国非常受欢迎。每年,成千上万的美国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病症接受针刺疗法,从疼痛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无所不包,美国政府则斥资数千万美元来研究这种疗法。

迄今为止,研究结果并不乐观。研究没有发现针刺和各种骗子的疗法存在明显差别。

不管研究者使用的操作是否刺入皮肤,是使用细针还是牙签,是刺在针灸师选定的特定位点还是随机位点,都有类似比例的患者感受到了疼痛缓解,程度上也基本相同。目前针刺应用最常见的病症就疼痛,研究也最充分。退休家庭医生、美国空军航空军医哈丽特·霍尔(Harriet Hall)说,“没有证据表明(针刺的效果)优于安慰剂”。她一直在研究替代医学,也在长期担任替代医学评论家。

不过,也有好消息。在测试针刺的过程中,科学家获得了一些新的发现,这或许会帮助医生找到治疗疼痛的新方法。针灸是在“气”的概念上发展来的,针灸师说,这是一种生命力或者能量,在身体中沿着20条不同的经络运行。这套理论认为,淤阻的经络破坏了气的运行,就会导致疾病。沿特定经络的特定位点(“穴位”)插入细针,可以疏通经络,让气恢复自然流动,从而使患者重获健康。

科学家知道,气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生物学实体,很多研究证明,不管针是沿经络布放还是插入身体的随机位点,针刺的效果都是一样的。不过,有些支持针刺的人认为,针刺本身或许是有效的,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它是通过什么机制发挥作用的。

2012年,出现了一项支持这种观点的证据。

当时,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Memorial Sloan Kettering Cancer Center)的研究者们发表了一份关于29项研究的综合分析,涉及近18 000名患者。分析发现,相比安慰剂或伪针刺,传统针刺对于疼痛的缓解作用还是稍有不同。这项发现立即被吹捧为针刺确实有效的第一个明确证据。但是,一些科学家否认了这种解读。

他们指出,首先,针刺研究很难做到双盲(双盲是一种科学研究的方法,研究者和患者都不知道谁接受了试验疗法的治疗,谁接受了安慰剂或假疗法)。因为针刺研究者知道哪些患者接受了真正的针刺,哪些没有,所以结果肯定不符合这种方法的要求。此外,尽管从统计学角度讲,针刺和安慰剂对于疼痛的缓解作用存在差异,但是这种效应并没有体现在患者身上。

韦恩州立大学医学院的外科肿瘤医生戴维·葛尔斯基(David Gorski)在一篇博客中写道,“(研究的作者)认为,在0到100的疼痛量表中,数字上相差5的疼痛级别是可以被患者察觉的,但实际情况可能并不是这样”。

即使缺乏科学证据支持,大家对针刺的热情没有受到影响。

像梅奥诊所(Mayo Clinic)和麻省总医院(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这样一流的医学中心,现在也设置了针灸师。医疗保险项目开始在有限范围内报销针刺的费用。那些无法让保险为针刺买单的个体消费者,也会为此花费数百万美元。研究结果并没有阻止政府经费流向针刺项目,从2008年开始,项目总计耗资已经超过7300万美元了。

当时,麻省总医院从健康与人类服务部的类似项目中获取了2600万美元的经费。这笔钱大部分花在了扫描患者的大脑上——在接受大脑扫描的同时,患者要么在接受针刺治疗,要么在想象自己正在接受针刺治疗。美国国防部也拨出了超过1200万美元的经费,用于资助针刺研究。

患者的需求只是各大机构持续投资的一个原因。

美国补充和整合卫生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Complementary and Integrative Health,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一个部门,负责所有替代医学研究)主任约瑟芬·布里格斯(Josephine Briggs)承认,综合考虑现有证据,针刺起到的还是安慰剂的作用。

不过,在她看来,还有很多其他理由推动研究针刺,“在人体上插入大量针,通过某种途径改变了神经系统处理疼痛的过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柳树皮做成的茶能够缓解头痛,就曾引导科学家发现水杨酸,从而发明了阿司匹林。与此相似,很多针刺研究者认为,他们的工作也可能催生比针刺更有效的方法来治疗疼痛。

换句话说,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验证针刺本身,而是寻找是否存在某种机制,能够解释那些微弱的效果,如果有,这样的机制能不能用来开发治疗疼痛的疗法。

本着这样的目标,科学家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他们逐个研究了针刺缓解疼痛的潜在生物学机制。其中最成功的工作是发现了腺苷(adenosine)的重要作用。科学家认为,这种化合物可以通过抑制炎症来缓解疼痛。

2010年的一项小鼠研究发现,针刺使周围的细胞释放腺苷进入细胞外液,从而减轻了小鼠的疼痛感受。为此,研究者专门为这些小鼠注射了一种化学物质,让它们对高温和触碰格外敏感。他们报告说,针刺后,这些小鼠血液中的腺苷浓度变成了原来的24倍,不适程度也减少了三分之二(不适的程度是通过小鼠躲避高温和触碰的速度来衡量的)。给小鼠注射类似腺苷的化合物,能取得和针刺相同的效果。

如果注射一种化合物,使身体清除腺苷的速度变慢,就能够增强针刺的效果,这种机制会延长周围组织释放腺苷的效果。2年后,另一个研究团队也证明,注射PAP(一种酶,能将身体中的其他化合物分解成腺苷)可以通过增加周围组织中的腺苷量,长时间缓解疼痛。他们把这个实验过程称为“PAP针刺”(PAPupuncture)。

两项发现都激起了研究者的兴奋之情。

目前治疗疼痛的方法非常有限,大部分都要依赖操纵身体天然的疼痛管理系统(阿片样物质系统)。不过基于阿片样物质的止痛药有很多问题。它们的疗效会随时间变弱,全美泛滥的药物成瘾和药物过量使用导致的死亡也与此有关。最近,美国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CDC)也建议医生严格限制这类物质的使用。可用的非阿片疼痛疗法更少,很多都需要多次注射或插管才能起效,还存在各种副作用,比如,损害患者的活动能力。

腺苷提供了一种开发治疗疼痛疗法的全新机制,它引发的副作用可能更少,成瘾性也可能更低。此外,腺苷还可以长时间在体内循环。制药公司正积极将腺苷相关化合物列为潜在的药物投入开发。但是,不管腺苷疗法多么有前景,这些研究的发现都不能证明针刺本身“有效”。首先,研究者并没有证明腺苷的释放过程是针刺独有的。

针刺可能使腺苷充满了周围组织,但狠狠掐一下也有可能产生这种作用,或许通过用力按和任何其他物理作用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实际上,这2项研究都发现,和针刺后身体通过一定机制释放腺苷,使它在小鼠体内发挥作用,进而缓解疼痛相比,疼痛应答(身体受伤害后,会刺激大脑释放多巴胺,缓解疼痛感)产生的效果与它类似,甚至更强。其次,研究结果并不支持使用针刺,也不建议用这种方法治疗宣传中常常提到的其他疾病。

局部的腺苷反应可能缓解局部的疼痛,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能治疗失眠或不育。

针对针刺开展的大量研究可能已经对科学家产生了启迪作用,它引导我们增强了对顽固性疼痛的理解,也可能会催生更好疗法。不过,也仅此而已,是时候迈出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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