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周里,好几位运动员带着圆圆的大红印子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其中迈克尔·菲尔普斯也许是最著名的一位。很多中国观众一眼认出了这些红印子的来源:这我们熟啊,这不拔火罐吗!赛场上,菲尔普斯身上的拔罐痕迹引人注目。虽然今天世界范围内介绍拔罐都往往称之为“中国传统医学”,但实际上类似拔罐的局部负压疗法数千年来世界上各种地方的传统医学都使用过,直到今天,世界各地也有不少人依然使用着这些疗法。
而这些运动员,也的确在使用这一方法。
在菲利普斯的个人宣传片《掌握你自己》用镜头专门展示了自己拔火罐的过程,但是拔火罐究竟有用么?和其他很多替代医学疗法一样,拔罐没有通过现代医学的检验。在美妙宣称的背后,证据支持还相当缺乏。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它的安慰剂效应——安慰剂效应当然比没有好,但要是为了它而付出了和其效果不符的金钱成本或健康风险,那就是亏了。
是否有效——缺少高质量的研究。
如果在数据库(尤其是中文数据库)中搜索拔罐,能得到的论文数量其实相当多,还有不少都是阳性结果。但是,真正能够提供比较确凿证据的高质量研究却十分缺乏,很难从这些研究中得到可靠的结论。怎样的研究算是“高质量”的呢?假设我感觉肩膀疼,我拔了一个罐,感觉变好了。这能证明拔罐有效吗?不能。
只有我一个样本,偶然太大;没有设立对照组,不知道是真的有效还是自愈;我自己给自己做的处理,心理作用和安慰剂完全不能排除,如此等等……这就是“低质量”(事实上,是低得没边儿了的质量)的研究。
反过来,在循证医学上,研究的质量有一套标准可以去评价,设置了合理、足够大的样本量,考虑并排除了尽可能多的干扰因素,用合理的方法确保受试者随机分组,设置了可比的对照组……这些都是提升质量的加分项。
研究的质量评分越高,就可以认为它的结果出现偏差的风险越小,越有可能值得相信。按照这个标准,在数据库中,我们可以找到好几篇针对拔罐进行的“系统评价”,这种论文会将某段时间内针对某一主题全部可及的医学研究都回顾上一遍,再给出总体结论。在这些论文中,都会对研究的质量进行评估。
那么,这些回顾结果如何呢?现有研究的质量普遍较低。这是每一项系统评价的结论,无一例外。这些研究大多处于“高偏倚风险”梯队。
光靠这些质量很差的研究,纯堆数量是不行的。以2010年的一篇论文为例,在这里,论文作者们汇总了各个主题的拔罐研究论文共有550篇之多,但在这其中,属于随机对照研究(注:在验证疗效时,高质量的随机对照研究被认为是最好的方法)的却只有73个。而且,在质量评估中,这些随机对照研究78.1%都被评为“高偏倚风险”。
在西方,类似拔罐的治疗(Cupping therapy)也是古已有之,但这些疗法都未受到现代医学认可。这是一张1694年的医学书籍插图。安慰剂效应的影响。使用拔罐治疗的情况很多都与各种类型的疼痛有关,在运动员身上也是如此。疼痛的特点在于,它的评价标准是相当主观的,而患者主观感受的改善,可能来自于安慰剂效应。
而且,和药物不同的是,拔罐研究对患者和研究者都很难设盲,也不好做可比的安慰剂,这样一来,安慰剂效应也变得很难排除。
拔罐不仅疗效尚不明确,原理上也还缺乏可信的解释。拔罐对人体主要的影响就是在局部产生抽吸作用,造成充血、皮下出血,而假如这个过程可以治疗疾病,它是如何做到的呢?另一个疑问在于,拔罐之类的替代疗法适用范围过于宽泛。除了缓解疼痛,拔罐也被用来治疗呼吸疾病、皮肤病、神经系统疾病等各种完全不同类型的疾病,这些疾病的发病机制是如此不同,以至于很难期待同一种操作对它们都产生疗效。
它安全吗?
不少研究论文认为,他们的拔罐治疗“总体来看是安全的”,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拔罐的安全性数据和它的有效性数据同样不足。在拔罐之前,操作者可能并不会对患者进行评估,而且,还有不少拔罐是在非医疗机构,或者在患者自己家里实行的,这也增加了操作的安全风险。操作不当时,拔火罐还可能造成更严重的烧伤,类似案例媒体也曾多次报道。传统的“拔火罐”会用明火燃烧来制造负压,这种做法造成烧烫伤的案例不在少数。
拔出水泡、皮肤破损也增加了感染风险。即使不用“火罐”,也有拔罐后出现贫血、脂膜炎甚至急性硬膜下出血的病例报告。
如何选择?在传统医学和替代疗法的世界里,拔罐不算是最糟糕的那一类,不过现在确实没有足够理由去推荐它。而除了烧伤之外,替代疗法很大的风险也来自于它让你认为自己的症状只是“拔拔火罐就能解决的小毛病”,因此忽视了可能存在的大问题。如果你受到疼痛或是其他疾病困扰,一定要先到正规医院就诊,明确问题所在,再听取医生意见,选择可靠的治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