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羊二十周年:喧嚣过后留下了什么?

作者: 唐骋

来源: 知识分子

发布日期: 2016-07-05

多莉羊的诞生标志着克隆哺乳动物技术首次取得成功,引发公众对于生命科学前所未有的关注,也催生了更多种类的克隆动物的诞生。然而,围绕克隆技术乃至克隆人的伦理争辩自多莉之始就未平息,韩国科学家黄禹锡声称利用克隆技术制取人类胚胎干细胞被证明是学术造假,令克隆技术褪去光环,退出曾被寄予厚望的医疗领域,回到科研领域和畜牧产业。虽然多莉已逝,但她和克隆技术对科学和人类社会的影响却不可磨灭。

伊恩·维尔穆特爵士和他创造的克隆羊多莉。来源:alchetron.com

1996年的7月5日,苏格兰一只叫做多莉的小羊羔“咩咩坠地”。多莉羊的诞生标志着克隆哺乳动物技术首次取得成功,引发公众对于生命科学前所未有的关注,也催生了更多种类的克隆动物的诞生。

然而,围绕克隆技术乃至克隆人的伦理争辩自多莉之始就未平息,韩国科学家黄禹锡声称利用克隆技术制取人类胚胎干细胞被证明是学术造假,令克隆技术褪去光环,退出曾被寄予厚望的医疗领域,回到科研领域和畜牧产业。虽然多莉已逝,但她和克隆技术对科学和人类社会的影响却不可磨灭。

1996年的一个早春,阵阵寒风还在吹拂着苏格兰草原,几名兽医正在将一批绵羊胚胎小心翼翼地植入到母羊的子宫中。在他们看来,这次手术不过又是一次畜牧业辅助生育的技术尝试,而结果多半是再一次的失败,与他们之前数十次的失败没什么差异。然而,在这批胚胎当中,有一枚将在几个月后,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今天,将会开创人类的历史,它有一个载入史册的名字——多莉(Dolly)。

故事还要从50多年前说起,1964年,英国科学家约翰·戈登(John Gurdon)对一种叫做非洲爪蟾(Xenopus laevis)的蟾蜍做了一个开创性的实验,他在一只爪蟾的皮肤上取了一些细胞,然后将这些细胞的细胞核移植到去核的爪蟾卵细胞中,结果成功地创造出了一堆一模一样的爪蟾。通俗地说,他借助于体细胞核移植的方法大量复制了某一只爪蟾。后来,这样的技术被称人们称之为“克隆”(Clone)。

随后的数十年时光里,克隆技术只是实验室里研究发育机制的花哨技术,从来没有人想过这种技术能对人类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人们克隆蛙、鱼,偶尔也克隆昆虫,但是一直都没有人想过要把它应用到哺乳动物身上。原因不言而喻,鱼也好,爪蟾也罢,它们的卵又大又好养活,通常来说,只要一台普通的显微镜就能操作,之后将新融合的胚胎丢进水里就能发育,进而能够形成一个新的个体。

而哺乳动物的胎生属性,几乎断绝了应用这种技术的所有可能。

然而生命科学的词典里似乎没有“不可能”这个词,哪里有“需求”,哪里就能把“不可能”变为“可能”。而需求恰恰来自二十世纪末的畜牧业。当时,从业人员都面对着一个难题,牛一年只生一只牛犊,羊每年也不过生育寥寥数只羊羔,怎么把优良的畜种迅速扩繁成一个可以商业化的大群体呢?畜牧业背后是一个数十万亿美元的庞大市场,满足需求就意味着滚滚财源。

为此,人们开发出了许多技术,人工授精、代孕、超量排卵、卵子显微操作等等,这些技术进步无形中为哺乳动物的克隆扫清了最棘手的障碍。

这时候,克隆技术进入了畜牧业技术人员的视野,克隆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复制,理论上只要一两年就可以让良种牛从几只变成成千上万,这诱人的技术前景与潜在的丰厚利润,让无数科学家前仆后继。事实上,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人们就已经开始对克隆家畜有了零星的尝试。与其说克隆家畜是一个绝妙的创意,毋宁说这是一场全世界的竞赛。每一家牧场,每一个兽医,都在穷尽着种种可能,试图完成克隆技术向哺乳动物的跨越。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终于,1996年的今天,苏格兰一只叫做多莉的小羊羔“咩咩坠地”,为这场竞赛树立了最重要的里程碑。从此,人们不再怀疑克隆哺乳动物的可能性了,而多莉羊的缔造者伊恩·维尔穆特爵士(Sir Ian Wilmut)也从此一炮而红。

在资本市场狂热的喧嚣下,没过几年,小鼠、牛、猪、山羊、马、狗等等一系列的哺乳动物也都相继被成功克隆,克隆动物的效率也一路高歌猛进。克隆技术深刻改变了现代畜牧业,让世界各国都不得不将本国的优质畜种作为战略资源严加把守,甚至是出口的牛奶都要经过高温或紫外处理,以摧毁其中潜在的乳腺上皮细胞以免被外人分离出来用于克隆,将优质的遗传资源掳走。

多莉羊带来的影响已经超越了畜牧业。

在学术界,科学家看到了克隆技术潜在的医学价值,他们试图克隆出人类早期胚胎,从中提取出胚胎干细胞用于医疗或科研。而在社会上,关于克隆人的讨论更是将世界带入了某种歇斯底里的讨论中来,人们期待着、恐惧着,并一本正经地讨论克隆人的伦理问题。当时还从来没有哪个科学问题,引发过如此激烈的社会讨论。可以说多莉开启了民众广泛关注生命科学的先河。从这点来说,多莉怕是已经比克隆技术本身更深刻地影响了人类社会。

万事万物盛极而衰本是自然规律,然而谁也不曾想到辉煌一时的克隆技术竟会摔得如此迅速又如此惨烈。2004年,距离多莉的出生还不到十年,韩国兽医学家黄禹锡率先宣布自己成功地用克隆技术制取了人类的胚胎干细胞。这个消息将人类对克隆技术的热情推向了顶点,然而仅仅一年之后,就有人爆料黄禹锡的成果是一项彻头彻尾的谎言,这是生命科学界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场学术造假事件。

转瞬之间,人们丧失了对科学家的信任,对克隆技术的伦理质疑彻底碾压了对未来医学的期待,克隆技术被扫出了转化医学领域。克隆技术完了吗?并没有,像历史上无数技术一样,经历喧嚣后它又回到了自己的优势领域。在牧场里,克隆技术早已改变了行业的现状。如今,每天依然有无数只像多莉一样的克隆羊、克隆牛、克隆猪问世。

而在实验室里,克隆技术已经作为一种制造基因修饰动物的技术,无数的克隆小鼠在成千上万的实验室里被制造出来。

克隆技术起于科研,兴于畜牧,终致盛于天下,万丈高楼平地起却又倾颓于一旦,最终又回归到科研和畜牧当中,这也算是技术的天道轮回。然而多莉的影响不会随着它本身的过世而消弭,也不会因为克隆技术的式微而衰朽,它的烙印将永远留在人类社会中,这恐怕就是所谓历史的螺旋上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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