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英国物理学家、小说家查尔斯·珀西·斯诺(Charles Percy Snow)在剑桥大学作了一场著名的演讲,对英国当时重文轻理的精英社会而言,犹如当头棒喝。他在演讲中提出,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人文文化与科学文化。半个多世纪以来,斯诺的提出这个话题在当时引发的广泛争论,至今仍然绵延不断,不时地得到人们的回应,影响深远。1905年,斯诺出生于英国的一个下层中产阶级家庭。
他的父亲靠两份工作维持生计,除此之外还做了一些小生意,但并不顺利,这让他们常处于破产的边缘。也许正是因为少时的贫困,造就了斯诺之后的多种才能。此外,贫困对斯诺以后的专业选择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一开始他立志做一名小说家,但为了生活更有保障,他在大学选择了化学专业,并继续攻读物理学硕士,之后进入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攻读博士。25岁,他成为剑桥大学的研究员。
在剑桥,他主要研究简单分子的红外光谱以及复杂大分子的晶体结构。斯诺曾和同事发现了一种提取维生素A的方法,这个发现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并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然而后来发现,这种方法存在一个明显的错误,论文被撤稿,这让斯诺有很大的挫败感。在做物理研究员期间,他开始发表小说,彼时,他的第三本小说已经被接受。于是斯诺开始将精力转移到写作上面。
事实上,斯诺在20岁时就写了第一本小说,他最有名的作品是系列小说“Brothers and strangers”(台湾译名为《陌路与手足》),在当时引起很大的反响。斯诺对自己的文学才能很自信,觉得自己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机会,但最终他没有获得诺奖,倒是娶了一个小说家妻子。除了科学与文学两大领域之外,斯诺还参与了大量的行政事务。在大学做研究员期间,他就参与了行政管理并担任校媒的编辑工作。
二战期间,他在英国皇家学会下属的一个委员会负责科学资源调度。在英国劳工部担任技术人员主管,他还帮助挑选参与“曼哈顿计划”的英国专业人员。因为这些经历,战后斯诺离开了剑桥大学,成为了政府的科技顾问。他先后担任过英国电力公司科技人事主管,英国技术部上议院的政务次官等,参与了大量的科学政策的决定。斯诺对科学、文学两大领域都很熟悉。他常在白天和科学家一起讨论科学,晚上则进入到文学家的沙龙探讨中。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两种文化的隔阂。1959年,斯诺在剑桥大学瑞德讲座(The Rede Lecture),就这个问题发表了著名的演讲——“两种文化”,由此引发了多年激烈的争论,也让斯诺这个名字一再被提及。斯诺认为,文学在很大程度上是面对过去,而科学则是面对未来。
文学家觉得科学家是肤浅的乐观主义者,对文化不了解,而科学家又会觉得文学家的想法太厌世,是病态的,甚至这种厌世和病态是奥斯维辛集中营背后的原因之一。斯诺为两方分别进行了开脱,当然在开脱之余,斯诺批评了整个文学界对于科学的无知,同时也批评了科学家把书仅当作工具,以及对工程的轻视。不管是科学家没读过莎士比亚,还是文学家不懂热力学第二定律,在斯诺的眼里这都是不对的。
最后,斯诺将矛头指向了英国的教育系统,认为这一体系过于强调专业化。英国当时是一个重文轻理的社会,最优秀的人才常常从事文艺相关的工作,斯诺以美国和苏联作为对比,呼吁增加科学教育和人才的比例。斯诺之所以大声疾呼,我们需要回归到他的人道主义精神上面进行理解。斯诺相信,科学技术的发展不但可以帮助本国穷人,还能够帮助全人类最终消灭贫困。
在一篇名为《贫与富》的文章里,斯诺专门分析了怎样帮助非洲、拉美等贫困地区发展科技和工业。他希望,通过两种文化的交流和融合,最终帮助人类解决贫困问题。斯诺提出两种文化隔阂问题的57年后的今天,时空转换,世界情形已大不同。新学科的发展,尤其是脑科学(比如,记忆、学习、同理心、情绪等机制)作为桥梁,已拉近了科学(生物、化学)与人文(心理现象)的距离。
值得注意的是,在经济转型时期,国家强调科技创新,也许科技能够得到足够的重视,而人文反倒可能被忽视。斯诺批评了反工业化以及崇尚自然生活方式的卢德派。面对科技飞速发展带来生活方式的异化,人文可以帮助我们寻找到生活的本质和意义,从这个角度来讲,卢德派的主张倒不失为一个提醒;另一方面,科技的进步,的确如斯诺所言,帮助了穷人提高了生活水平,但却没能解决贫困问题。
科技只是提供了可能,但是否一定适用,仍因人而异,与文化密切相关。应用科技来解决贫困问题,其实是个科学之外的问题,这也是斯诺呼吁的科学和人文应更加紧密结合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