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二十年代是美国思潮最为激荡的时期,无数思想在这里迸发,无数豪杰在这里际会。就在这大背景下,美国发生了二十世纪影响最为深远的司法事件——“猴子审判”。虽然那时《物种起源》已经面世大半个世纪,演化论已是美国教科书上的重点。不过大家知道美国人普遍信教,什么“人是猴子变的”之类的说法,那都是毒害青少年的靡靡之音。
终于,在1924年底,田纳西州议员约翰·巴特尔开始着手推行一项旨在阻止学校教授演化论的巴特尔法案。当时的田纳西州州长奥斯汀·佩伊也是个和稀泥的主,他想着这样的法案反正也不太可能真的严格执行,不如就干脆通过了骗骗乡下人的选票也好。
但这就捅了马蜂窝,要知道那年代,美国最不缺的就是投机分子。最先盯上这事的,是美国老牌保守派政客威廉·布莱恩,这位仁兄三次竞选美国总统失利,正愁没机会翻身。
他立刻高调地站出来给巴特尔法案站台,号称要把反演化论教育推向全国。布莱恩这种开历史倒车的行为,在当时的公知圈里炸开了锅,机缘巧合之下,这引起了一个叫乔治·拉帕耶的煤铁商人注意,当时他正愁着自己的生意不好做,他待的这个叫代顿的小镇,属于犄角旮旯地区,大家听都没听过,就更别提来投资了。拉帕耶思路比较清奇,他想要是趁机在代顿策划一场宗教与科学的大审判,那么代顿不就被人熟知了么?
拉帕耶在代顿物色了一名叫约翰·斯科普斯的高中教师,劝导其公开宣称自己在课堂上教过演化论。于是在1925年的5月25日,斯科普斯受到了田纳西州检查局的公诉,布莱恩当即宣布将免费当检方的辩护律师。拉帕耶这头也不含糊,他请来美国律师界的“名嘴”克莱伦斯·达罗,并也说服他为斯科普斯免费辩护。大牌演员凑齐,接下去就等好戏开场了。
拉帕耶作为这一切的总导演,可谓尽心尽责,不但全力发动各路媒体做了一大堆前期宣传,而且还让美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向全国广播直播庭审。
到开庭那天,原本人烟稀少的代顿小镇瞬间人山人海,跟个黄金周的旅游景点似的,于是庭审不得不搬到一处草地上,免得法院被观众给挤塌了。然而,各怀鬼胎的当事人很快就将这场世纪大审判变成了一出闹剧,法庭为诸如“圣经是否允许人是猴子变来的”之类的问题吵个不停,以至于有些媒体将其渲染为“猴子审判”,这个颇具噱头的说法被无线电波带到美国各地,成了这次审判最著名的诨名。
拉帕耶并不希望审判太快收场,他想让自己这边败诉以便不断上诉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而法官约翰·劳斯顿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因此审判结果便不言而喻了:斯科普斯一方败诉,被判罚款100美元,大约相当于今天六千多人民币。不过田纳西州法院担心事情闹大导致宗教冲突,故而驳回了拉帕耶的上诉请求。但这反而把事情闹大了。
“猴子审判”相当于在法律上承认了《圣经》高于科学理论,由此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演化论运动开始席卷整个美国,到1927年,美国有13个州都通过了反对演化论的法案,在许多学校里,演化论被赶出课本而代之以中世纪的迷信。直到1968年,在势不可挡的历史洪流面前,美国最高法院才宣布废除所有反演化论的法案。
“猴子审判”才正式作为美国司法史上的一个污点被扫进垃圾堆,然而四十多年的反科学教育已经深深影响了美国人的观念,从这个意义上说,“猴子审判”依然像一个死而不僵的幽灵一样盘旋在美利坚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