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草:用错了可会出人命

作者: 顾有容

来源: 果壳网

发布日期: 2016-03-26

本文讨论了鱼腥草的食用历史、药用价值及其潜在的健康风险,强调了个体在面对食物选择时应进行风险评估,并尊重他人的选择。

我发现我总是在写一些能引起战争的物种。前有榴莲,今有鱼腥草(Houttuynia cordata),时刻都在演绎着“我之蜜糖,彼之毒药”的人间至理。而且,这一回似乎是反对方的势力更强大。比如说,《中国植物志》对鱼腥草的描述开篇就是“腥臭草本”,作者的厌恶之情跃然纸上。

鱼腥草的正式中文名是蕺(jí)菜,因为民间常挖根食用,遂有“蕺儿根”的俗称,在西南诸省的方言中讹为“折耳根”。由于茎叶揉碎后散发的特殊气味,得了那个不雅的名字——其实哪里像鱼腥,明明是香气。另外,四川盆地周边称之为“猪鼻孔”,不知何意。我幼时回故乡盐亭,误听为猪屁股,还遭到小伙伴的嘲笑。

笑且由他笑,好菜我自吃。鱼腥草最流行的吃法是凉拌,浇以红油姜醋,下饭!相比别处以食用根状茎为主,蜀地独偏爱嫩叶,气味更烈,且多了一缕酸涩,回味更加悠长。我第一次吃到炒熟的折耳根是在云南,气味变淡很多,鲜甜则有过之,适合初次接触的人。

今天,食用折耳根的习惯集中在西南地区,他处人士往往目为怪癖,殊不知蕺菜曾经是中原甚至东部的常见蔬菜。东汉张衡(对就是发明地动仪那个)在《南都赋》里写道:“若其园圃,则有蓼蕺蘘荷(后略)。”南都是张衡的家乡,就在今天的河南南阳。他所列出的这几种菜蔬,蓼、蕺菜和姜科的蘘荷,都是辛香刺激之物,看来那时候的南都人还挺重口的。

古时候喜欢吃鱼腥草的不只有河南人。成书于宋朝的《会稽志》记载:“蕺山……隶山阴(今浙江绍兴),旧经云,越王嗜蕺,采于此山,故名。”这里也是王羲之的故居,至今尚有题扇桥、墨池、鹅池等名胜,却不知当年的鹅是不是饲以蕺菜?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现在四川有一味凉菜,折耳根拌鹅肠,庶几有蕺菜饲鹅的意味。只是以王右军之爱鹅,要是泉下有知,恐怕会气得在棺材里翻过身来。

鱼腥草的矛盾,不光是有人爱吃有人怕,用错了地方可是要出人命的。这要从鱼腥草的药用说起。2006年6月,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文在全国范围内停用鱼腥草注射液,因为不良反应严重且多发,时有致死案例。鱼腥草确实有抗菌作用,但有效成分癸酰乙醛的沸点只有21度,极易挥发。古人用鲜鱼腥草绞汁治疗一些感染,有点道理;然而经了医家的手,就成了晒干再煮水,哪还有什么效用可言。

后来居然有了中药注射液这种大杀器,这些注射液多是鱼腥草的乙醇提取物制剂,成分相当复杂。喝进肚里应该是没问题,但绕过消化道屏障的保护直接打进血管……只能说无论医生病人,心都够大的。

还有一桩事,鱼腥草含有马兜铃内酰胺,这种物质会导致不可逆的肾脏损害,并且由于有积累效应,并没有“安全剂量”之说。但是,“是否应该停止食用鱼腥草”是个更复杂的问题,它不是一个事实判断,而是一个价值判断。

价值观不同的人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比如说,讨厌鱼腥草气味的人会说“这么暗黑的东西本来就不该吃”;能接受鱼腥草又心存疑虑的人会说“已经吃了好多年了怎么办”;狂热的鱼腥草捍卫者会说“PO主脑残喷子去死”。

我是一个爱吃鱼腥草的人,我的答案是:我知道鱼腥草有毒,但我还是会吃,因为我权衡过了,它带给我的健康风险小于我吃它的愉悦感。这个权衡的过程,可以称为“成本核算”或“风险评估”,比较成本和收益之后再作出决定。

同样是马兜铃内酰胺/马兜铃酸的问题,放在龙胆泻肝丸上,我就绝对不会去吃,因为它的“疗效”是子虚乌有的,不能为我带来任何好处,相比之下风险就不能忽视了。

另外,食品和医药的评估标准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我会吃鱼腥草但是绝对不会用鱼腥草注射液,因为后者的摄入方式带来了巨大的风险,而疗效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当然了,这个评估是非常主观的,不能外推到任何其他人或其他事上。真正理性的态度是在面对每一次这样的权衡的时候,都尽量了解背后的科学事实。而科学传播需要做的就是把科学事实呈现给公众,并帮助公众理解。最终评估和选择的权利,在每一个人自己手中。

我还要强调一下,这种“最终评估和选择”只对本人有效,切勿外推,不要用自己的评估结果硬套在他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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