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大礼堂里，几个科研工作者正准备上台带来自己的演讲，旁边是科学界颇有名气的评委，台下则坐满了科学爱好者，空气中弥漫着煞有介事的氛围。如果你只是不经意路过时瞟了一眼，也许会认为这是一场一本正经的科普活动、演讲或者发布会吧。那你可就错了。
科学倒是真有，智慧也不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更多）——不过，看看演讲的题目：“为了更好地奴役人类，猫儿会演化出第六个脚趾”；“要让物理实验更稳定，我们应该暂停地球自转”；“如何利用音乐节的人流规律进行超高效率的计算”；“人们进化出现在的体型，是为了更有效率地挤在一起”……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伪科学，不过都是光明正大的伪科学。
1月22和23日，两场“拙劣特设假说大会”总决赛在此举办，纯粹是为了一本正经地边开脑洞边扯淡；而我作为果壳网伦敦特派员也前往现场，共赏奇葩。这两场决赛，一场讨论“演化”，一场则讨论“大科学”，分别有6个参赛者面对“正在假装进行严格评审和严肃提问”的裁判组，用10分钟左右陈述他们最疯狂、最无聊、听起来最荒唐的假说，最后用一个“基本是随机数生成器”的分贝测量器测量观众掌声和笑声，决定最后的胜者。
2016年伦敦Bahfest的两项大奖，Logo分别是喝英国茶的黑猩猩和肆虐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自走机甲。奖杯，则是帝国理工工程学院（用他们的科研经费）3D打印出来的——耸肩的达尔文（演化奖），以及冷笑的爱迪生（大科学奖）。
“女士们先生们，”主持人、帝国理工物理学院毕业的喜剧演员海伦·阿尔尼（Helen Arney）穿着一袭费曼图的连衣裙说，“如果你们今天晚上的胡说八道一不小心上了明天的小报，你们就是真·人生赢家了。”台下笑成一片。这场伪科学大赛的正式名称是“BAHFest”，BAH既是“拙劣特设”（Bad Ad Hoc Hypothesis）的首字母，又是一个表示不屑和鄙夷的拟声词。
它起源于著名网络漫画SMBC的作者扎克·魏纳史密斯（Zach Weinersmith）的脑洞。所有一切的核心，就是“用科学的方式方法，解释一个极其荒唐的假说”。材料是真的，证据是真的，逻辑也是完备的，数据图表甚至（样本严重不足的）对照组实验一应俱全。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科学，一股浓浓的“哪里不对”气氛。
参赛选手亚历山大·阿德勒（Alexandre Adler）言之凿凿地认为，人们交朋友是被寄生虫控制，并通过体液传播完成了生命循环。他引述了一些学术研究解释，被寄生虫改变行为模式，比如染上了弓形虫的老鼠不再惧怕猫的气味。“弓形虫还会感染人类。你们和猫如此亲近，绝不是偶然。”另一个演讲者斯蒂夫·哈尔（Steve Hull）的假说，是人类的智慧生下来的时候最高，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失去。
“我们生下来的时候就有全部的牙齿（注：小孩子所有的牙齿都在骨头里面待萌发），女人生下来就有全部的卵子。还有头发……”哈尔摸着英国人特有的秃头说，“我们一边变老，一边遗憾地慢慢失去它们。智慧和知识也一样。”在一个幽默大会的现场，除了科学，就要靠演讲者们新鲜的想法，机智的反应，和观众的互动，以及毫不留情的吐槽了。
比如，来自剑桥大学的物理博士后米歇尔·康特里奥（Michael Conterio）是这么讲量子物理的。“为什么从前的经典电影，现在拿出来在看，觉得实在一般？因为电影实际上是中微子，它们的好看程度在不断地振荡。”号称自己“精通全部六代宠物小精灵演化过程”的物理本科生埃德·艾科克（Ed Elcock），对观众更狠一些。“我们人类为什么直立行走？因为我们需要更有效地挤成一坨。
”当然，最激动人心、最喜闻乐见的，还是自黑和互黑。选手被介绍为“科学段子手，业余研究量子物理”也就罢了，帝国理工学院和伦敦大学的恩怨段子也只是入门（帝国理工学院于2005年离开了伦敦大学联盟，此梗用于吐槽百试不爽），热衷于此的英国人，出手可比这个狠多了。两场大会的参与者，除了学生，还有不少是真正的科研工作者，包括科学家。为什么他们也如此享受一场“伪科学”大会？
天体物理学家朱利安·斯卡伯（Jillian Scubber）博士是第二场的评委，可能她的想法比较有代表性。“一边是严肃的理论、术语和逻辑，另一边是完完全全的搞笑和胡说八道，这两个元素的在头脑中的碰撞，让人着迷。”搞科学也不一定就是时时刻刻严肃、认真、充满教育责任感。斯卡伯说，在科学共同体里，也有两类人，一类可能一板一眼做研究，而包括自己在内的另一小撮，则“热衷于搞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情。
”自从2013年第一场BAHFest活动在MIT举行以来，已经在美国湾区和西雅图露面，这次更是一举跨越大西洋，来到了伦敦。一开始，扎克“原本以为有50人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居然有好几百人真的买票来围观科学家讲笑话。与其故弄玄虚把科学拿来做别有用心的事情，还不如直接宣称“我就是伪科学你来打我啊”，然后彻底玩儿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