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藏龙(神经科学博士生):如果把人的脑组织去掉,在人死之前会经历哪些过程?这个人又能存活多长时间呢?如果把整个大脑,包括小脑、基底神经节、脑干乃至脊髓什么的“一股脑”全部去掉,那么肯定是必死无疑的,这种状况下人能够依靠仪器最多存活多久不太确定,反正满打满算也就个把月吧。为了让这个问题的答案有趣一些,我们可以来把中枢神经系统一部分一部分地去掉。
大脑有些复杂,它又可以分为额叶、颞叶、顶叶、枕叶和岛叶。那么我们如果分别去除这些区域会如何呢?大脑按照功能可以分成皮层的灰质和白质,功能上说,灰质是功能的核心区域,白质相当于一些传输信号的线路,为了容易讨论(懒),我们就只讲灰质的问题吧。
额叶,尤其是前额叶是高级智慧活动中枢,所以切除额叶的效果最神奇,因为切除额叶一般不会影响到人的任何基本功能,但是会人性大变,可能变成傻子,可能变成人渣,甚至可能啥也不发生。历史上确实有专门切除额叶的手术(现在除了某些极端情况外,这种手术已经被禁用了),产生了一大批五花八门的后遗症患者。
顶叶主要和一些感觉运动啥的有关系,所以切除顶叶以后人就会全身瘫痪,变成植物人了,如果很神奇地只去除了顶叶而完全没有影响到额叶以及相关的白质的话,没准会产生出一个有意识,有思想,有文化的植物人(我猜的,没找到类似的病例,不过确实有此可能)。不过所幸的是,心跳和呼吸等维持基本生命活动的运动还是可以受到自主神经系统控制,不会中断。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他人照顾,病人迟早会饿死,就算有人喂饭,也可能因为缺乏运动而导致肌肉萎缩最后死于呼吸衰竭等并发症,所以照顾瘫痪病人真的是一件很艰苦的事情啊。
枕叶主要和视觉有关,往你后脑勺来一棒槌,你会眼冒金星,就是因为枕叶神经元在冲击波下工作异常导致的,切除枕叶的话你就会丧失视觉,但是……病人往往不会觉得自己失明,他会绘声绘色地描绘自己“看到”的东西,还会寻找各种理由去合理解释自己撞到东西等行为现象。这种症状在临床上称为Anton盲目征,很有意思的一种疾病。
颞叶与听说读写有关。我没有查到颞叶灰质完全消失,但是白质不受影响的病症。
不过大致可以推断,颞叶消失后,病人肯定是聋掉,而且似乎不会有Anton盲目症那样死活不觉得自己聋的现象,而且病人的语言能力会消失。不过,病人依然可以发音,他可能会连续不断地发出同一个音来试图“说话”,不过鉴于他聋了,他可能无法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发同一个音。此外,虽然病人的视力和运动没问题,但是他也无法阅读或书写,会变成一个“文盲”,而且也别指望他能学会……
最后说岛叶(有观点认为这货不属于大脑皮层,不过咱就先不去讨论这些幺蛾子了),这货最简单,那是厌恶中枢。负责人的恶性之类的厌恶感,把这个部分切除了就能让病人很欢脱地去吃屎了...
OK,最后来个全家福,我们把大脑全切了会怎样,嗯,变成植物人,答案太简单了。但是这就导致后面切除边缘系统、基底神经节、小脑之类的工作全都没效果了啊,所以为了能够继续愉快地切脑子,咱就先把大脑安上吧。
边缘系统在哪呢……如果把脑子比作一个果子的话,大脑的灰质和白质就像是果子的果皮和果肉,而边缘系统就相当于是果核的壳(嗯,就是果壳~)。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太在意边缘系统在哪的,你只关心切了会怎样。
首先切的是内嗅皮质和海马以及扣带回等区域,这些区域都和学习记忆有关,如果切了,这个病人就会丧失大部分记忆能力。他过去的记忆还能保留,但是再也没有办法学习新的东西了,一般来说,这样的病人虽然活得不好,但是应该是不会死的……吧。没错,历史上就有一个海马等区域完全被切除的病例——亨利·古斯塔夫·莫莱森,围绕他这一个人的研究简直养活了几代神经科学研究生......
然后呢是胼胝体,这个结构相当于链接左右大脑半球的数据线,切了,你就会人格分裂……才怪,你会变成“裂脑人”,这个也挺有趣的,病人不但可以解锁“一心两用”、“左右手互博”等新技能,而且他在左边视野看到的东西无法用左手画出来,右耳听到的单词无法用右手写出来,简直不能更神奇。
最后则是杏仁核与伏隔核等,这些呢跟恐惧之类的情绪有关,切掉以后第一个直观感觉是这个人明显会变得比较冷漠,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病人能够解锁“无所畏惧”技能,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此人感到害怕……骗你的,其实同时还有一个奇怪的副作用,就是某些让常人只感到一般恐惧的事情(比如轻度缺氧)反而会使之恐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照例全家福,切除所有边缘系统首先恭喜病人依然活着,大体功能还算都保留着。不过鉴于实际上不太可能出现边缘系统全毁而其他都不受影响的病例(果壳全毁了,外层的果肉,里头的果仁啥事没有,想想也不现实嘛……),我推测症状应该是上述三者的叠加,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基底神经节和上面的边缘系统有一丢丢的重叠,功能说起来简直是又臭又长,所以这里就来介绍一下最典型的症状:因为基底神经节当中有一条专门负责运动信号上传下达的神经通路,所以基底神经节毁了以后,人就不能动啦。基本上跟瘫痪没啥大的区别,至于别的症状,比如说快感缺失啥的,你丫连动都动不了了还会在意这些吗……不过好消息是,呼吸和心跳依然不会受影响,太坚挺了有木有!!!
然后呢就不用如此精分了。接下去要切的是丘脑、下丘脑、上丘脑和小脑啦。丘脑属于那种上传下达性质的脑区,有点类似于计算机里面的南北桥芯片。完全损毁丘脑的话恐怕会破坏人的大部分感觉运动的上传下达,目测和损毁大脑差不了太多。
下丘脑是内分泌中枢,毁了就会内分泌失调(恐怕是内分泌基本消失比较贴切……)。不过安心西路,病人短期内是不会死的,如果病人是个发育完成、没啥性生活、生活环境超级超级稳定而且有人监控生命体征的我也不知道该称呼啥的话应该可以活很长时间(胰岛素之类性命攸关的内分泌往往有自己独立的调控通路,不受此影响)
上丘脑主要是和生物节律啥的有关。没事,监督着病人定期吃药,啊不对,定期睡觉,定期吃饭,应该也不会死的太快。
小脑主要和运动调节有关。切除会使人丧失平衡杆,出现共济失调。简单来说就是这个病人会出现类似于喝醉酒的动作形态。
脑干呢就不能分区域切了,因为脑干各区域功能联系很强,而且主要是各种纤维束,在哪里切断,那么哪里开始的上游脑区就全完了,所以咱们从上往下一段一段切:
首先下手的是脑桥以上。一刀下去,病人立刻成了植物人。当然这种小事咱就先别管了,我们先来看看坚挺的呼吸还有没有停止,答案是……并没有!呼吸表示压力不大,虽然还是会受到一点影响。
OK,接下去横断到脑桥和延髓(延脑)之间,这下效果立竿见影了,这时候呼吸虽然还在继续,但是会变得杂乱无章,时快时慢,时深时浅的,这种状态下,我们只要对病人保持足够的耐心,他迟早会缺氧而死,我们要相信他,信任他。
最后,如果切断延髓,好了,我们的故事终于要迎来尾声了——呼吸停止,病人直接死亡。但是,心脏到最后一刻还是正常跳动的。没办法,谁让人家自带“大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