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早期,送奶工会把玻璃瓶装牛奶送到英国人家门口,瓶口用锡箔盖密封。20世纪20年代时,人们开始注意到锡箔上出现了小洞,它们来自淘气的蓝山雀。这些鸟儿们学会了用嘴啄开锡箔盖,喝掉牛奶表面那层奶皮。这种行为传播得很快,到了20世纪50年代,似乎英国所有的蓝山雀都学会了这个技能。这个故事现在被动物行为学专业的学生奉为经典,它很好的体现了开瓶技术作为一种文化创新,能够在野生动物之中传播的现象。
但是开瓶盖这个做法早在科学家发现之前就已广泛传开,意味着他们无法观察到传播的发展过程。牛津大学的露西·阿普林想要抢先一步。她设计了一个实验,故意教会不同组的山雀一些新行为,然后研究这些新兴文化如何随时间逐渐在山雀之间传播、成熟和相互冲突。她选择了最方便的地方——牛津附近的威萨姆森林。生活在这里的大山雀从20世纪40年代起就受到人们的密切观察,它们也是世界上被研究得最详细的鸟类之一。
在这群鸟中,阿普林引入了两种新行为。她分别从5个不同的大山雀社群中捕捉了2对鸟,训练它们通过滑动蓝色门或红色门,来从迷宫盒里获得食物。随后,她将这些鸟和来自另外3个社群的3对未经训练的大山雀一起放归森林,而森林里已经被放置了许多同样的迷宫盒。这些迷宫盒能读取大山雀携带的标签,从而自动记录哪些鸟靠近过盒子。数据源源不断地涌来,阿普林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了。
20天后,她发现在那3个没有经过训练的大山雀的社群中,9%-53%的成员都成功地打开了迷宫盒,它们需要自己想办法来完成这个任务。但在有示范的那5个大山雀社群中,68%-83%的成员都成功取食。很明显,这是它们互相学习的结果。研究团队为了证明这一推测,记录了尝试打开迷宫盒的大山雀,并弄清楚了哪些大山雀结伴同行,也就是说,他们绘制出了这些鸟的社交网络。
他们发现,与知道取食技巧的大山雀结伴而行的鸟,学习到这个技能的可能性,是那些彼此都不知道诀窍的鸟的12倍。阿普林还发现,成功取食的大山雀根据看到的示范不同,分成了两个派别。如果受训练的那对鸟学的是开红色门,那么它们周围的鸟也学会了开红色门,反之亦然。这些偏好完全是鸟儿们的主观选择——打开蓝色门或红色门都能获得食物,而两种方法的难易程度相似。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每组大山雀都越来越倾向于选择本社群中更普遍的方法——标准的随大流表现。事实上,在实验过程中,有14只大山雀搬到了偏好另一个颜色的组中,还有10只大山雀改变了自己的颜色偏好,以融入周围的同伴。阿普林表示:“我们以为这些偏好会随时间逐渐消失,但事实上我们观察到,大山雀们两极分化的程度越来越高,这些偏好能维持如此之久让我很惊讶。
”一年之后,当研究团队再次来到树林里对这些大山雀进行跟踪调查时,这一点就显得更明显了。在过去一年间,那些迷宫盒被摘掉了,而约60%的大山雀也都已死去。现在,森林里生活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后代,它们中的大多数从来没有见过迷宫盒。不过,一切还是老样子——开盒子的技巧比去年传播得更快,而红门派和蓝门派还是各自坚持自己的方法。
已有来自几位科学家的研究结果显示,在不同种类野生动物中都存在着文化传统:蓝山雀学会了开牛奶瓶,宽吻海豚学会了用海绵捕食,座头鲸学会了用气泡捕鱼,生活在不同区域的黑猩猩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使用工具。一些研究小组甚至还利用圈养动物进行了实验,例如黑猩猩和僧帽猴,来展示社群中的先进份子如何把新习俗渗透到同类中。不过,作为文化传播最直接的证明,这类实验在野外进行的难度要大得多。
直到去年,才出现了第一篇野外研究的论文。圣安德鲁斯大学的艾丽卡·德瓦尔和安德鲁·怀顿展示了野生黑长尾猴能够自主学习新习俗,比如是偏好蓝色玉米粒还是粉色玉米粒。他们的结果也体现出了随大流的现象,真是印证了“有样学样”。阿普林的研究显示,大山雀也有同样的行为。怀顿表示:“这一结果对我们理解动物中的文化传播是非常重要又及时的贡献。实验的严谨性很高,并且使用了令人信服的大样本含量。
这类研究正在慢慢让人们了解到被我称为‘大自然的第二套遗传体系’的重要性。在这一体系中,行为传播依靠的不是基因,而是思想。”阿普林指出:“能在鸟类中观察到这种现象让我们感到很惊奇,因为过去人们都认为只有灵长类动物才有这种复杂的行为。”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乔·亨里希研究的是文化演变,他认为大山雀的这一行为在情理之中。
他表示,我们已经知道大山雀是非常优秀的社会学习者,数学研究预测这样的动物会倾向于墨守成规,而这一最新研究就证实了这些推测。阿普林认同这种随大流现象对许多动物,包括大山雀在内,都很有意义。她说:“假如你是刚到新地方的一只鸟,面对各种不同的栖息地,而又没有太多可参考信息的情况下,看看本地的鸟是如何做的,应该是一个合理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