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投稿,作者不愿透露真名和学校。这是一则故事,作者让我标注为娱乐/幽默/讽刺,但是看完我更多的是觉得忧愁。弦理论是这个时代一个伟大的理论,但却有着致命的缺点:不能够被实验验证。弦理论未来的发展我们不得而知,不管如何,我们一起来看看这篇改编自鲁迅孔乙己的短文。
鸡精大学的理论物理系的格局,和别处是不同的:别的学校的理论物理系,要么就是数学系放在一起,要么就是完全分开,各管各的。然而,因为文学系的贵族败家子们,把学校的经费都抢了过去喝酒泡妹子吸大麻写不知所云的“论文”,于是因为经费紧张,理论物理系就只能和数学系抢一台打印机。
我从25岁起,便在鸡精大学的理论物理系业余当伙计,打印室的管理员说,我的样子太二,怕是伺候不了教师休息室的教授讲师们,就在打印室换换墨盒。打印室里的穷博士虽然没有教授那样的傲气,容易说话,但是大多数英国学生因为奖学金容易拿,都很蠢,叽里咕噜说一大堆他们根本搞不懂的理论。
他们要仔细的看着打印的论文有没有印糊,有没有用材质最好的打印纸,等到都打印好了以后,仔细检查一遍,这才放心:在这种惨无人道的监督下,就是喘口气都为难。所以过了一些日子,管理员说我做不了这些事,幸亏导师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打扫了。
我从此变整天的站在打印室里,专心做我的工作。任务很简单,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无聊。管理员总是一副英国人的挫脸,主顾也没有好声气,叫人活泼不得;只有那个数学物理学家来了,才可以笑几声,所以我至今还记得。
他是唯一一个有讲师职位却在打印室里看论文的人。他身材高大;面黄肌瘦,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把蓬松白花,没有打理的胡子,虽然是讲师,但是系里却没什么人听过他,和别的教授谈起,似乎也没什么人了解他到底做过什么研究。他对人说话,总是扯弦理论这些叫人半懂不懂的过时理论。
数学物理学家一到店,所有的博士生就捧着论文对他笑:“数学物理学家,今天LHC的实验又否定了一个超对称的模型。
”他不回答,对管理员说:“打印U盘里两篇最新的论文,图片要彩色的。”便排出几个一英镑的,脏兮兮的硬币。穷博士们又嚷道:“最近渐进安全量子引力又有新成果了,他们独立计算出了希格斯玻色子的质量”。数学物理学家睁大眼睛说:“那又怎么样,弦理论的数学之美......”,话音未落就被人剥夺了话语权“什么数学之美,这件事情清楚地说明了弦理论被渐进安全理论吊着打!
”数学物理学家便涨红了脸,额头上的青筋爆出,争辩道:“计算出个质量算什么,弦理论的数学之美......没有数学形式的美......物理能算是物理么?”接着就是大家都不懂的概念,什么“D-膜”,什么“代数几何”之类,引得物理系的学生哄笑起来,数学系的正统学生都是作证明,不像数学物理,总是计算,所以大家认为数学物理应该归于物理,于是,打印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别人背地里谈论,数学物理学家原来也是个学纯数学的,但是终究没有做出什么成果,又不屑于搞应用数学,于是越来越窘迫。幸好那时候弦理论还比较热门,便做做数学和物理的交叉学科,读了博士,混一碗饭吃。可惜他有一股弦理论家的傲气,便是不讲应用,博士后没做几天,便被炒了鱿鱼。所以来到了鸡精大学,讨了个讲师的职位。
薪水不多,便免不了去肥的流油的文学系偷偷用打印机。但是在理论物理系的打印室里,品行却比穷博士们好,就是从不欠钱,就算是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管理员的小本子上,不出一个月,一定还清,从账本上划掉自己的名字。
数学物理学家看过半篇论文,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博士生们便又问道:“你当真是搞物理的么?”数学物理学家看着问他的人,显示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么连半个诺贝尔奖都捞不到呢?”数学物理学家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笼罩着一层灰色,嘴里说着些弦理论的生僻概念,一切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点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符合着笑,管理员是决不责备的。
而且管理员见了数学物理学家,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数学物理学家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和本科和硕士的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也是学物理的?”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学过物理学,...我便考你一考。弦的量子化,是怎么计算推导的?”我想一个混成这个挫样的也配考我?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数学物理学家过了许久,很恳切地说道:“不会吗?...我教给你,记着!这些计算应该记着。
将来做了讲师的时候,给学生讲课要用。“我暗想我能博士毕业还有好几年呢,而且弦理论这个到瓶颈的理论估计等我当了讲师也就不用再学了,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口头推导了一遍。数学物理学家一副很兴奋的样子,拿着粉笔准备在打印室里给学生当作打草稿的地方的黑板上写字,点头说:“弦一共有四种量子化方法,你知道么?”我越来越不耐烦,撇着嘴走远。数学物理学家见我不耐心,便叹了一口气,显示非常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本科的孩子听得笑声,也来赶热闹,围住数学物理学家。他便给他们解释作业题,一人一道。孩子们不愿意动脑子,仍然不散,看着数学物理学家。他着了慌,用打印好的论文摆摆,我今天要看的论文来不及了。便赶他们走。
数学物理学家这样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管理员正在慢慢的检查账本,将用过几十年的钢笔帽取下,忽然说:“数学物理学家好久没来了,他还欠我3.5镑呢!”我才想起他的确好久没有来了。一个看论文的博士生说道:“他怎么会来?...他被打成弱智了。”管理员说“哦?”“他仍旧总是偷偷的用别的系的打印机,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然偷到校长室了,校长在英国是有贵族头衔的,偷的得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
先写悔过书,后来是被校长的二奶打,打了大半节课,再打残脑子,被炒鱿鱼辣!”“再后来呢”“再后来怎样?”“怎样?...谁知道,也许是近疯人院了。”管理员不再问,便继续算他的帐。
复活节之后,英国的春风一天比一天凉,夹杂着冰雹和小雨,眼看就要夏天,可是温度却一点都上不来,我整天靠着电暖器,也穿着棉袄,周三的下午,学生都去运动了,没有一个人,我正合眼休息,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打一篇论文。
”这声音极低,却很耳熟。看着有没有人的样子,走到门口看了看,那数学物理学家便歪着脑袋,嘴角流着口水,脸上又黑又瘦,已经不成人样;穿一件皱皱巴巴的白制服。又说道:“打印一篇论文。”管理员说:“你还欠我3.5镑呢!”数学物理学家语无伦次的说道“那...吧回下清还。一是钱现回,张纸好要。”管理员仍然和平时一样,笑着说“又去偷别的系的复印纸了?”但是他这回却不十分辩解,简单的说:“不要...取笑”“取笑?
要是不偷用会被打成脑残?”他低声说道:“自...自...自己摔得....”他的颜色,很像恳求管理员,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管理员都笑了,我打印好论文,给他送了出去,他摸出4镑硬币,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都是计算的草稿,原来他已经穷的没钱买纸计算了。不一会,论文看完,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消失了。
自此以后,有长久没有看到数学物理学家。到了暑假,管理员看着账本说:“数学物理学家还欠我3.5镑呢!”到了第二年的复活节,又说“他还欠我打印费呢!”再到暑假可是没有说,再到春假也没有见过他。
那时候弦理论已经被圈量子引力取代,数学物理学家大概是被精神病院的抓住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