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冰箱的年代,‘小鲜肉’是很难吃到的。大部分人平时即便能有肉吃,吃的一般也都是腌制、风干之后的肉,比如火腿、培根、腊肉、香肠等。然而就算到了冰箱成为必备家用电器的今天,它们仍然在我们的食谱中占有一席之地。今年10月世界卫生组织的一篇报告把它们统统打成了‘一类致癌物’,但不少吃货纷纷表示‘有爱就有恨,或多或少,忘记它我做不到,说再见太过潦草’。
世卫组织定的‘一类致癌物’,是指这东西与致癌的相关性有确凿证据,不是说吃一点就会致癌。脱离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香喷喷的气味,圆滚滚的造型,让香肠在腌制肉类中脱颖而出,特别勾人食欲。‘香’与‘肠’,也正是香肠的两大特征。香肠叫‘肠’,但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像肠子。在早先,要把香肠做成这个形状,都得靠货真价实的‘肠衣’来包装才行。这些‘肠衣’是由猪牛羊等家畜的大、小肠加工而成。
家畜肠道的肠壁原本有好几层,其中的‘黏膜下层’无色透明,而且弹性、韧性特别好,特别适合灌香肠。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就拿它来做肠衣,把加了调料的肉糜灌在里面,风干后形成一条条‘肉棍’。现在很多家庭,尤其是南方地区还有自己制作香肠的传统,基本就是这样一种手法。
为了得到肠衣,通常要把掏出来的肠子在盐水和碱水中各浸泡一天,让里面的几层组织发生变性、相互脱离,再刮去不要的部分,才能得到透明的纯肠衣(此过程中的气味十分特别,它的味道你忘不掉)。肠衣韧性极佳,能把灌进去的馅料紧密裹住,使香肠紧实,同时还有作为‘生物膜’的透水、透气性质,不至于把里面的肉‘憋坏’,水分和微生物可以少量进出,利于风干发酵。
但一直用真肠子来灌香肠,既麻烦又贵,于是20世纪终于出现了‘人造肠衣’。人造肠衣的制造原料,是提取自动物皮革的胶原蛋白,如今食品厂生产的香肠大多是用它包的。它的成分、特性都跟天然肠衣无异,完全可以直接吃。另外还有一种很像玻璃纸的人造肠衣,其实是用尼龙制成,没法吃,一般用来灌装那些特别粗大的熟肠。
而火腿肠的塑料外皮,只是为了把肉糜塑造出香肠的形状,只能算包装而非肠衣——所以严格说来,火腿肠相当于塑料包装的肉罐头,和香肠是两个世界的存在。中国香肠一般要加入糖、白酒、花椒和辣椒等作料来去腥和提味;在欧洲,人们则用胡椒、肉豆蔻、大蒜、洋葱和小茴香等十几味作料。对作料的偏好决定了不同的香肠风味,像意大利人喜欢多放胡椒,德国人则偏爱大蒜和茴香。
就算没有调料,其实香肠本身也有香味,只不过未经做熟的‘生肠’才有。风干发酵过程中,空气中的微生物,把瘦肉中的蛋白质分解成各种氨基酸,散发出鲜香的气味。现代的西式香肠,还用另一种方式增加香味——在香肠风干时注射乳酸杆菌,来分解肉中的碳水化合物,产生大量乳酸。还有一部分香味,是从香肠里的肥肉飘出来的。
在对香肠风干或加热时,里面的肥肉都会分解,产生许多游离的挥发性脂肪酸,这些脂肪酸有的能产生果香,有的是烟熏味,有的辛辣刺鼻……欧洲著名的‘萨拉米香肠’正是如此,它里面的脂肪含量是所有香肠中最多的,因此也是香肠中味道最多变的。由于香肠是由一堆原料往肠衣里灌装而成的,所以它未必就是纯肉,比如用肝脏灌制的‘肝肠’,用血液灌制的‘血肠’。
今天超市和快餐店里卖的香肠,经常含有淀粉,你也许会觉得这是一种节省原料的做法,其实不然。虽然都叫‘香肠’,但其实香肠界可以分为两大派系,一类是‘生肠’,一类是‘熟肠’。生肠历史悠久,像中国的广味香肠、川味香肠、意大利的萨拉米香肠都属于生肠。它的用料讲究肥瘦相宜,切开香肠,就能看到红色肠体中,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白色肥肉丁。
现在很多人都对肥肉敬而远之,但这些肥肉可以让香肠吃起来不柴,还会使它在风干发酵时,脂肪分解成多种脂肪酸而增添风味。配好肥瘦肉,再加入各种调料腌好,接着就可以灌装风干了。风干过程中,空气中的微生物还能促使它轻微发酵。经过大约20天,香肠因失水变得又干又硬,才算大功告成。因为属于干制品,生肠在常温下就能保存半年之久,但吃的时候需要二次加工,做熟后才能食用。
传统的中式香肠都是生肠,而能直接吃的‘熟肠’诞生于近代欧洲,比如俄罗斯红肠,德国慕尼黑香肠、法兰克福香肠等。作为后辈,熟肠如今已后来居上,风头盖过了生肠——可以直接吃、口感又细腻,很符合现代人的实用主义。这是因为熟肠不光切碎瘦肉,而且把肥肉也切成了肉糜,肥肉比重占到30%~40%,同时还往里加了淀粉。这样一来,肥肉中的脂肪与瘦肉中的蛋白质,就能紧密结合,形成牢固的胶体。
而因为熟肠属于熟肉制品,保质期明显比生肠短,在古代毫无优势。所以直到发明了冰箱之后,熟肠才迎来了翻身机会。广味香肠属于生肠,肥瘦比例约为1:3,腌制时要加入糖和白酒,所以香肠闻起来有淡淡的酒香,吃起来口味偏甜。有些广味香肠里还会添加蚝油、鱼露等粤菜调料,吃起来又是另一番风味。川味香肠也属于生肠,口味是川菜典型的麻辣风格——调料里要添加大量花椒、胡椒和辣椒,所以又叫‘三椒香肠’。
川味香肠在风干后还要烟熏,吃起来有一股烧烤味。台湾有一道人人皆知的小吃就是‘大肠包小肠’,很容易让人想成是一个香肠里套着一个香肠,而实际上就是将体积较大的糯米肠切开后,夹住体积较小的台湾香肠,再涂抹酱油膏等酱料,有些地区还会撒上更豪华的配料。台湾香肠属于熟肠,体形短小,口味偏甜,口感介于生肠与熟肠之间——细腻而有弹性,这是因为肉糜在灌装前,要经过长达8小时的揉滚。
哈尔滨红肠应该算‘俄罗斯红肠’的中国版,是20世纪初从俄罗斯传入的,属于熟肠。因煮熟后经过长时间烟熏,有浓重的烟熏味,肠皮也被熏成了深红色。红肠的淀粉含量较高,通常超过10%,所以吃起来很有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