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北京烤鸭是被“填”出来的,而西方世界的第一大吃货民族——法国人,也喜欢把鹅硬生生填喂成脂肪肝的大胖子,以生产肥鹅肝。在过去,法国人还喜欢把一种小鸟喂得胖嘟嘟的再吃掉,这就是素以美味闻名的圃鹀。圃鹀是一种杂食鸟类,原本在欧洲分布很广,主要以种子和昆虫为食。圃鹀(Emberiza hortulana)属于雀形目、鹀科,分布在中国以西的另半个亚欧大陆、以及非洲。
除了羽色略微鲜艳一点儿,它们无论个头、还是外表都像极了中国的麻雀。可是早在2000多年前的古罗马时代,它们就凭借“好吃”这个属性,从300多个鹀科同类当中脱颖而出,一次次被端上贵族们的宴席。
与许多鸣禽一样,身材娇小的圃鹀也是擅长飞行的候鸟。它们每年夏天活跃在几乎整个欧洲,秋天开始飞往中东、非洲的温暖地区越冬,路程之远丝毫不逊于天鹅、大雁那些大家伙。在迁徙途中,圃鹀们不光要经受风雨、饥渴、疲劳以及猛禽的捕杀,还要小心张网以待的人类——圃鹀平时分散活动,迁徙时节才聚在一起,正好下手。每年秋天,圃鹀积累起厚厚的脂肪,储备营养准备飞往南方。但对贪婪的食客来说,这点脂肪还远远不够。
根据古罗马以来的方法,捉到圃鹀之后不能马上吃,先要喂它们一段时间。每只圃鹀都被蒙上眼睛,在不透光的笼子或箱子里关上三、四个星期,每天喂食大量的燕麦、葡萄和无花果,让它们长膘。野生圃鹀的正常体重是20~25克,而像填鸭一样“填”了一个月后,其体重可达100~125克,足有原来的五倍!长出的这么多脂肪,就是饕餮们眼里,圃鹀之所以美味的来源。
最后还要给它一个优雅而文艺的死法:浸死在装满白兰地的大口酒杯中,接着立刻就要被拔毛烤熟、端上餐桌了。
被视为人间美味的烤圃鹀。在以骄奢淫逸、食材奇葩著称的古罗马贵族菜单里,填喂出来的烤圃鹀还不算啥,至少还不像睡鼠、火烈鸟舌头、鸵鸟脑子、母猪乳房……那么重口味。但在罗马帝国灭亡后,大部分奢侈菜肴都随之失传,只有烤圃鹀这道菜传承下来。尤其在最讲究吃喝的意大利和法兰西,吃圃鹀甚至成了一种仪式。
吃圃鹀之前,食客先要拿一块餐巾蒙住眼睛。一方面是让上帝原谅自己的放纵(掩耳盗铃),一方面则是为了全身心享受圃鹀的美味。接着就是把烤得滚烫的圃鹀一口吞下,用牙齿碾碎鸟肉、内脏和细小的骨头,吮吸肥嫩的汁液,静静体会唇齿之间的微妙快感,直到最后一口芳香从舌尖消失。在法国西南部的郎德省,许多家庭每年只吃一次圃鹀,每次每人只吃一只,还要配一杯白葡萄酒。
吃烤圃鹀的仪式充满神秘感,或许是物以稀为贵,毕竟填喂一个月的成本也是不小的。1995年底,已到癌症晚期、自知不久于人世的法国前总统密特朗,邀请几个朋友参加了自己的最后一次餐会。宴席上有鹅肝、牡蛎、阉鸡和法国名酒,而最后的主角就是圃鹀。密特朗打破了每次只能吃一只圃鹀的传统,吃了两只。吃完了这顿最后的晚餐,密特朗便不再进食,一星期后就去世了。
密特朗吃圃鹀的时候,这道菜在法国还是合法的。但显而易见,从填喂到杀死圃鹀的过程太过残忍,而且多年的滥捕,也使得圃鹀数量下降。因此早在1979年,在动物保护组织的不懈努力下,欧盟就把圃鹀列为禁止捕杀的保护动物,并禁止餐馆把它列入菜单。1999年,法国也终于批准了这条法令。即便如此,关于圃鹀的私下交易仍在进行,一只小鸟在法国黑市上可卖出150欧元!
所幸的是,目前圃鹀的数量已经回升,仅仅在北欧繁殖的就有3000万只,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的红色名录上已不是濒危动物了。而它们在亚洲的近亲——俗称“禾花雀”的黄胸鹀(Emberiza aureola),就没有这么好运。俗名“禾花雀”的黄胸鹀,曾经像麻雀一样常见,但现在广东市场上的“禾花雀”常常要用其他野鸟来冒充了。
黄胸鹀原本是一种数量众多的鸟,每年夏天在中国东北、蒙古、俄罗斯东部、西伯利亚、朝鲜半岛等北方地区繁殖,冬天飞到中国南方和印度、东南亚越冬。由于它们每年飞迁途径广东时正逢水稻扬花季节,因此被广东人称为“禾花雀”,自古被视为美味食材,主要是烤着吃。近几十年来尤其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经济的发展让市场需求疯涨,人们捕杀禾花雀也越发疯狂,每年被吃掉的禾花雀多达数百万只!
北方虽然不怎么吃它们,但也常把这种小鸟当做笼养宠物,成批运到花鸟市场上出售。在南北各地的围剿下,曾经密密麻麻的黄胸鹀群,如今数量已大不如前,在广东、香港的许多观测点要么看不到,要么最多也就几十只。它们在IUCN红色名录上的“地位”也一路走高:2004年“近危”、2008年“易危”、2013年“濒危”!
最悲观的估计认为,如果再不进行实质性的保护,黄胸鹀很快就够得上最危险的“极危”级别,甚至可能像当年的北美旅鸽一样迅速灭绝。而就像许多雀形目鸣禽(包括圃鹀)一样,黄胸鹀的人工养殖目前还很不成熟,还不能形成够规模的人工繁育种群。一旦野外种群彻底崩溃,这个物种的未来就很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