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达拉匹林(Daraprim)这种已有62年历史的艾滋病人常用药提价55倍,从13.5美元一片涨到了750美元一片,而做出涨价决定的,是刚刚买下这种老药市场发行权的一个32岁的前对冲基金经理——这看似荒诞的场景的确是事实。在各路媒体的讨伐下,买下达拉匹林的制药公司已经宣布决定降价,但达拉匹林绝非一夜疯涨的唯一案例;事实上,平价老药突然涨价已经成为了制药业的新趋势。
达拉匹林是葛兰素史克公司研发的一种已有62年历史的老药,主要针对弓形虫感染的患者,以及艾滋病人、癌症病人等免疫系统受损的群体,也可以用于治疗疟疾。几年前,达拉匹林的价格仅为1美元一片,但在2010年,葛兰素史克将它在美国的市场开发权卖给了核心药业,达拉匹林自此迎来了涨价潮:根据艾美仕市场研究公司的调查,这次收购后,尽管处方数稳定,年销售收入却增加到10倍。
2014年,益邦实验室收购了核心药业和它的全部子公司,进一步将达拉匹林的价格提高到了每片13.5美元,处方数不断减少,收入却依然攀升。
然而,这几次涨价的幅度都无法与最近这次提价相比。今年八月,益邦以5500万美元的价格将达拉匹林卖给了图灵药业(Turing Pharmaceuticals),一家由前对冲基金经理马丁·施莱里(Martin Shkreli)创办的创业公司。
图灵药业立刻将达拉匹林的价格提高了55倍——现在,达拉匹林的售价是每片750美元,一盒30片装达拉匹林的价格超过了2万美元。这一盒现在得两万多刀。图片来源:xtrapharm.ch
美国传染病协会(The Infectious Diseases Society of America)和艾滋病药物协会 (the HIV Medicine Association)联合发表公开信,谴责这次提价是“对病人群体极不公正”、“医保体系无法维持”的,连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都痛批了图灵公司的涨价行为。
纽约西奈山伊坎医学院传染病中心主任朱迪斯·阿伯格医生(Judith Aberg)表示,这次提价可能会迫使医院使用“无法达到达拉匹林药效的替代疗法”。同时服用达拉匹林和抗生素磺胺嘧啶是治疗弓形虫的首选疗法,替代药物的药效目前尚未得到充足的数据支持。她介绍,对一些医院来说,涨价之后的达拉匹林库存成本太过高昂,而这可能会耽误病人的治疗;西奈山医院还会继续使用达拉匹林,但开药必须经过特殊审核。
“在有些人眼里,制药业只需要向钱看,”阿伯格医生说,“我觉得这是极其危险的。”
现在,越来越多的制药公司瞄准了专利已经过期的老药——往往是某些疾病的特效药——然后大幅提价已经成为了一股趋势。抗肺结核药物环丝氨酸(Cycloserine)被Rodelis制药公司(Rodelis Therapeutics)收购后,价格从30片500美元上涨到了10800美元。
威朗制药(Valeant Pharmaceuticals)从马拉松制药(Marathon Pharmaceuticals)收购心律异常药治喘灵(Isuprel)后,将它的价格上调了五倍多——但治喘灵本来就是马拉松制药从别的公司买来的,买的时候就已经将这种药物的价格提高了五倍。抗生素多西环素(Doxycycline)的价格已经从2013年10月的20美元一瓶上涨到了2014年4月的1849美元一瓶。
据图灵制药的创始人施莱里解释,这样的提价是为了获得研发更好的新药的资金。 “我们并不是想敲病人的竹杠,只是想在制药这一行呆下去”, 施莱里这样解释道。他说,许多病人需要使用这种药的时间都少于一年,而达拉匹林现在的价格更接近市场上其他的罕见病药。“达拉匹林是全世界发售量最小的药物之一,”他表示,“实在不值得为了这点事对我们口诛笔伐。”
许多医生都质疑图灵的说法,他们认为,达拉匹林虽然有潜在的严重副作用,但并不是无法控制。埃默里大学传染病学教授温迪·阿姆斯特朗(Wendy Armstrong)医生这样评论:“我并不觉得达拉匹林的适用症是什么人人都想攻关的疑难杂症。” 阿姆斯特朗医生在亚特兰大市的格雷迪纪念医院兼职,而这家主要面向低收入人群的公立医院已经好几个月买不到达拉匹林了。
但芝加哥大学弓形虫病中心的主任利玛·麦克里德医生认为涨价是“似乎是可行的”。她觉得图灵公司在医院联系进药时反应十分迅速,甚至会免费向一些低收入群体发放药品:“我一打电话,对面就立刻有人接听。”
“制药公司不赚钱就不会有新药”
这次涨价的主脑,32岁的施莱里素来以天才的商业头脑和敢说敢做的性格闻名。
他在二十多岁时就创立了自己的基金公司,并曾向美国FDA施加压力,要求他们不批准他做空的公司生产的药品。如果达拉匹林的销售量不变,这次涨价将会给图灵制药带来上千万、甚至上亿美元的销售额。根据美国联邦法律规定,参加医疗补助计划(Medicaid)的病人和一些医院仍能获得低价的药品,但参保私营保险公司或联邦医疗保险(Medicare)的病人和住院病人必须按标价购药。
达拉匹林的专利早已过期,制药公司本可以自由生产低价的仿制药;但达拉匹林的销售方式是管制发售(controlled distribution),这意味着制药公司很难得到研制仿制药所需的样品。以管制发售形式销售是达拉匹林的前东家益邦实验室选择的,但施莱里本人也是用管制发售手段限制廉价仿制药生产的坚定支持者。
但就在今天,施莱里宣布将对达拉匹林降价,具体幅度会在几周内决定。“这的确是为了回应舆论压力——在帮助人们理解为什么要涨价时,我们犯下了一些错误,因此,我认为用降价来平息人们的怒气是明智的。”
施莱里在采访中说,“我觉得在今天的社会,人们很容易把别人看成恶人,眼下,总统大选热火朝天,(药价)又是个非常敏感、非常棘手的问题,我能理解人们为什么感到愤怒。”他承认,达拉匹林的生产成本很低,但这并没有反映出药物的“质量控制成本,监管成本,以及制药公司面临的其他支出。”
他认为,如果小公司的研发投资无法得到回报,像达拉匹林这样的药物就根本不会问世——制药公司不赚钱就不会有新药。“把涨价看成敲患者的竹杠当然容易,但制药公司本身很可能根本就不赚钱,你该怎么解释这一点呢?(制药)是个外人很难理解的行业。”(编辑: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