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菜花是我国的珍稀植物，只能生长在足够洁净的水中。几年前，作者在广西意外发现了一个海菜花的分布地，从此对它展开为时数年的观察与记录。2008年清明节，我下乡公干，开车从桂林市出发，经过李宗仁的故居，上了一条山区公路。葱茏的树木和啁啾鸟鸣一路陪伴着我。行驶140公里后，我眼角的余光瞟见，公路左侧的小河里有很多白色漂浮物。开始我以为是聚苯乙烯泡沫，转念一想，泡沫塑料怎么可能分布这么均匀呢？
马上停车观看，哇，河面上漂浮的竟是一朵朵的白花！我蹲在河边仔细观察，透过清澈的河水，可以看到水下布满了长长的叶子，花朵挺立在水面上，随着流水悠然地左右摆动。我问过路的村民，得知这条小河叫百寿河。后来看到路边还立着一块牌子，写着“国家三级保护植物海菜花”。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海菜花！2005年，我去云南泸沽湖旅游，就听说湖中有海菜花，但找了好久都没见到，没想到竟在广西遇上了！
我先激动了一阵子，然后端起相机，开始狂拍。在云南时，我对海菜花有过耳闻。它是水鳖科的沉水植物，相当娇气，只能生长在洁净的水体中，稍有污染就会死亡，在环境恶劣的今天，它已是我国的珍稀物种。海菜花扎根在河泥里，叶子长长的，就像海带。它整个植株都沉在水下，能露出水面的，只有它的花。开花时，一根长长的花序梗会伸出来，末端连着一个花苞，花苞很轻，所以能浮到水面。之后，花朵就顶破水面绽放了。
海菜花分雌株和雄株，雄雌花朵都有三片绉纱般的白色花瓣，但很容易区别：雄花有12枚雄蕊，而雌花有3枚分叉的柱头，看起来像6条黄色的引信。雌花受粉后，逐渐长成纺锤形的果实，沉入水中。以前我以为海菜花只生长在世外桃源般的山野深处，没想到在普通的省道旁就有分布，从此我对这里产生了浓厚兴趣，每年都找机会到百寿河观察它。经过多年观察，我发现海菜花在广西一年四季都能开花。
花最盛的时间是每年春季4～5月和秋季9～10月，河面上飘满了花朵。夏季又是另一幅景象：下大雨后水流湍急，花会被拉入水中，形成“水下开花”的奇观！既然海菜花繁盛，就说明河水干净。这水是从哪来的呢？我往河的上游一直走，终于找到了它的主要源头：喀斯特地貌的石头山中，有一个岩洞，纯净的地下水从这里涌出。水质清澈透明，小鱼在海菜花的叶子间穿梭。源头水干净，一路上又没什么污染源，难怪海菜花喜欢了。
我发现岩洞口还有山上一些小河汇入，说明源头不止一处。正好一位村民撑着竹筏正在捕鱼。我问他：“老哥，小河上游有没有海菜花？”他说：“上面没有，就是这一段最多”。确实，只有2公里长的一段河道有海菜花，上游虽然水清，但估计河底环境、水深等条件不合适，所以没有海菜花。至于主河道的下游就更别说了，由于村镇逐渐密集，河水也慢慢变脏，海菜花自然就绝迹了。我一直都是在岸上拍摄海菜花，但总觉得不过瘾。
毕竟露出水面的只是花朵，植株的大部分都在水下。可相机不能泡水，怎么办呢？我曾学到一招“鱼缸大法”：把相机放进透明小鱼缸里，再把鱼缸半浸于水中，让镜头一半在水面上，一半在水面下，就可以拍摄到海菜花的“半水照”。但是这样我就看不到取景框了，只能盲拍，拍十张才能挑出一张能看的。而且拿着沉重的鱼缸和单反，在水中弯腰操作，对腰肌实在是一种考验。
2013年底，终于有了可换镜头的防水相机问世，我迫不及待地买了一台，拍摄水下照片轻松多了。有的拍摄地水很深，卷起裤腿已经不够了，于是我又穿上渔夫用的胶皮裤……每次我的这身打扮都能吸引一堆村民围观，虽说有些尴尬，但好在他们会热情地向我介绍海菜花的情报。一片海菜花就像一片水下的小森林，很多生命都喜欢住在里面。我就常在浅水处看到很多鰕虎鱼，它们被海菜花丛中的小虫小虾吸引来。
鰕虎鱼是凶猛的小猎手，虽然个儿小，但连人都不怕。我把相机贴近，它们都不逃跑，有的还会抬起头，张大嘴巴“怒吼”，向我展示它们下颌上的红色条纹——这是一种威吓行为，仿佛告诉我，在海菜花森林里，它们才是主人。野生的萍蓬草也会和海菜花生长在一起。它的叶子分为浮水叶与沉水叶，浮水叶就像一般的睡莲叶，漂在水上。而沉水叶又大又皱地长在水底，就像水下的一棵棵“生菜”。
萍蓬草的花是可爱的黄色，与白色的海菜花相得益彰。海菜花最著名的产地是云南。当地的高山湖泊曾经盛产海菜花，周边群众把海菜花的细嫩花序当做蔬菜食用，在旅游景点的餐厅，还被冠以“水性杨花”的名字吸引眼球。由于污染和过度利用，海菜花在云南的很多湖泊相继消失了。广西没有吃海菜花的习惯，而且百寿河地处山区，没有污染，海菜花才得以在这一小段河流中长期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