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与艾蒿,忘不了的端午气息

作者: 钟蜀黍

来源: 果壳网科学人

发布日期: 2015-06-20

本文讲述了端午节期间,市场上常见的植物草药菖蒲和艾蒿的来源、特性及其在传统习俗中的应用。文章详细介绍了这两种植物的种类、形态特征、气味成分及其在中药、酿酒、香水制造等方面的应用。同时,也提到了艾蒿在清明时节的食用习俗以及其在中医针灸中的应用。

每近端午,市场上售卖几种植物草药的摊位就会多起来。我们的母亲或者祖母们,常常会买来几束,或者挂在门墙之上,或者放在大锅里熬成一大盆汤——这汤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洗澡的!童年时,每一年都会被强制享受这样一次药草沐身。按照传统的说法,洗过药浴的小朋友不容易生病,而且身上散发的气味可以让蛇虫远离,不长痱子。这些草药中,主要以菖蒲和艾蒿为最多。

菖蒲和艾蒿,悠长年月之前的某个端午,先祖就在采摘它们。

今天,让我们用格物致知的态度,再来认识一下这些植物。菖蒲Acorus calamus Linn.,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诗•国风•陈风•泽陂》说到端午,当然得谈屈原,小清新马上会想到浪漫主义,不过在自然控的眼中,《离骚》几乎就是一部先秦时代香草植物的小百科,那些兰蕙白芷们涉及菊科、兰科、唇形科、睡莲科、锦葵科、芸香科、木兰科、樟科、木犀科……我在高中读到这些篇章的时候,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分析的这些意象含义完全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关于植物的想象。还记得那句“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吗?

其中的“荃”(quán),就是我们今天插在门上的菖蒲。

我们今天谈论的菖蒲来自天南星科——这个名词好熟悉啊,自然控前一篇文章中的巨魔芋也是天南星科的——菖蒲至今在江南也还是一种常见的水生湿地植物,常见有两个种:一个生活在湿地淤泥中,可以直接称为菖蒲Acorus calamus;一个生长在溪流的石头上,称为石菖蒲Acorus tatarinowii。前者有着高大剑形叶片,后者叶片矮小密集成丛,但二者都有匍匐蜿蜒的根茎。

揉碎一片菖蒲的叶子,就能闻到那种带着柠檬味道的清香,而根茎的香味则更为强烈。这些香味主要来自菖蒲中含有的细辛醚及少量丁香酚和黄樟油素。干制的菖蒲根至今还被广泛用作中药,另外,它也可以作为酿造一种苦艾酒时的添加物。菖蒲的精油则被用来制造香水。

同为天南星科植物,和巨魔芋那有趣的“性生活”史不同的是,在亚洲和欧洲,绝大部分的菖蒲是三倍体植物,不能进行有性生殖。

这使得我们很难看到菖蒲那天南星科特有的肉穗花序,即使偶然见到了,也是不孕不育的。旧大陆的菖蒲基本上是无性繁殖而来,幸运的是它同属的在新大陆的姐妹,Acorus americanus,是二倍体能够产生种子。种子的意义在于,即使出现了一种致命病毒使所有无性繁殖的菖蒲死亡,也依然会有种子能撑过这场灾难,经历自然选择的考验生存下来。

另有不少中文名中带“菖蒲”的植物,例如鸢尾科鸢尾属的黄菖蒲Iris pseudacorus以及唐菖属植物Gladiolus spp.。唐菖蒲原产于南非,又叫洋玉簪。它们被称作菖蒲的时间要比Acorus短得多,名字来源于它们和菖蒲都有类似的叶片:基部鞘状,两侧压扁,嵌叠排列(其实是鸢尾科大部分植物的共同特征,倒不如说是菖蒲去鸢尾家偷师学艺了)。

它们和菖蒲Acorus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们有着娇艳柔媚的花。黄菖蒲的种名pseudacorus更加暴露了这一点,pseud(假的)+acorus(菖蒲),这简直是在卖萌嘛。 它的另一个名字是黄花鸢尾,更接近于本质。

艾蒿Artemisia spp.,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诗•王风•采葛》通常所说的艾蒿,其实包含了菊科蒿属的好几种不同的植物,比如艾Artemisia argyi,南艾蒿Artemisia verlotiorum,野艾蒿Artemisia lavandulaefolia等。这一类蒿属植物在外形、气味上相似,被统称为“艾草”或者“艾蒿”。

艾蒿作为野草在春天的中国乡野随处可见,而它在民间传统中的影响力也许要高过其他很多野生植物。

青紫色的茎,羽毛状多裂的叶片,这应该是很多人见到艾蒿的第一印象。和其他很多菊科植物一样,新生的艾蒿叶有一层白色反光的绒毛,随着叶片的成熟伸展,叶面的绒毛会消失,而叶背的绒毛则一直保留着,风一吹过,银色的光泽泛起。

艾蒿的花小而不起眼,它的果实是瘦果,和菊科这个庞大家族的其它植物果实一样细小轻盈,粘在小动物的皮毛上踏遍海角天涯。如果没有其他因素的干扰,艾蒿会长到一人多高。废弃之城切尔诺贝利,其城市名的意思即是“长满艾蒿的地方”,颇有些一语成谶(chèn)的意味。

揉碎一片艾蒿叶的味道,无论喜欢还是厌恶,一定是让人难忘的,事实上这也成为在野外识别蒿属植物的方法之一。艾蒿强烈的气味来自于植物体含有的一系列桉树脑,艾草油,侧柏酮,三萜类化合物和香豆素。这样的“艾香”有抑制细菌的作用,也正因为如此,端午节悬在门前的艾蒿被认为有“辟邪”的功效。

其实艾蒿给我最深的记忆不是在端午,而是清明。当它还刚长出嫩叶的时候,故乡的人就会挎上篮筐,满山遍野地采寻。

嫩叶采回来之后,加一点井水,揉碎成汁。把糯米或者粳米蒸熟,捏打成团,再和艾蒿汁糅合在一起,经过无数次捶打,搓成一块块绿色的小团。或蒸或炸,或者碾成皮,包裹酸菜、卤肉、春笋丝捏成饺子状蒸熟,和艾香和米香糅合着,把我内心最深处的馋虫勾起。这种美味,故乡人称之为艾米果,浙江有人称之为清明饼,其他地方则各有不同称呼。

除了食用和沐浴之外,艾叶在中国还有一大部分消耗是作为中医“针灸”中“灸”的材料,用草纸把陈年艾叶卷成团,点着之后在皮肤表面游走熏烤。按照传统医学的观念,这可以通络驱寒,行气活血的。以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无论是艾草也好,菖蒲也好,其所含杀菌、杀虫物质的作用,当然是远逊于抗生素和除虫菊酯类杀虫剂的。而传统的艾灸疗法,效果至今没有通过实验证明。

我们今天用菖蒲和艾蒿来熬汤沐浴、结扎成束挂在门廊之上,或许已不再考虑健康或辟邪的意义,更多的,是难以割舍我们与传统、与土地的羇绊。当我们吃着粽子,童年时代记忆中那氤氲的水汽夹着药香绕梁而上的时候,吟咏着《诗经》中的几句懵懂情话,又有几个在外的游子不起思乡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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