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出现之前的地球是什么样子？如果我们不曾存在，今天的地球仍会是那个样子吗？想象地球最近12.5万年的历史被记录在一盘磁带上。随着每一秒钟的流逝，磁带从一根轴上徐徐展开，又卷到另一根轴上。然后，假设我们可以停下这盘带子，调转它的方向。倒带。慢慢地，随着金属轴一圈圈地转动，我们的存在被抹掉了。每一分钟，相当于10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天然森林和林地被恢复。只需要大约150年，地球失去的森林便可以恢复大半。
与此同时，绵延的城市化地区如混凝土潮汐一般退却。大都会萎缩成城市，城市退化成城镇，曾被它们占据的地方重现未开化的葱茏。最终，我们抵达了一个对我们来说似乎挺遥远的时间点：距今12.5万年之前。从地质学的角度来看，这只不过相当于回到了昨日，但是从彼时到此刻的这段时间，代表了现代人类的全部生存史。把磁带倒回那一点之后，我们几乎消除了人类对地球的全部影响。那么，地球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12.5万年前，地球正处于伊缅间冰期。这是一段长达1.5万年的气温阶段，夹在两段历时更久、气温更低的冰川期之间。忽然之间，世界变得温暖而苍翠。北半球的大陆冰盖从远达欧洲的德国和北美的伊利诺伊之类的地方退却。智人正是这种温暖而稳定的气候的受益者之一。我们这个物种最早大约在20万年前出现在东非。12.5万年前的人口大概在1万至10万之间。这些人以采集和打猎为生，正开始向祖先的家园之外迈出步伐。
不过，我们并不孤单。至少曾经有过3种人科动物。此外，还有一些我们一无所知或者略知一二的人科物种在其他地方挣扎求生。世界还会挤满了大型动物——鲸在海洋中游弋，巨大的食草兽群在陆地上游荡。美洲西部和北美大平原的生物多样性，曾经远超今日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平原。但接下来，一切都毫无预警地改变了。更确切地说，人类首先改变，继而改变了这个世界。
其实一开始，局面并没有失控，直到10万年前，人类开始以现代风格行事。也是在那之后，人类算是走出了自然，将自己定位于自然的对立面，开始了我们所熟知的所有那些调皮捣蛋。塔特索尔所说的那些调皮捣蛋，哪怕只是读一读其中一份不完全列表，也足以让人警醒。大约公元前2000年的时候，世界人口大概有几千万，到了公元1700年是6亿。如今全世界的人口略微超过70亿，而且估计每天增加22万。这还只是人类。
与我们的人丁兴旺相对应的，是前所未有的能源消耗量。仅仅在20世纪，能源消耗就增长了16倍。我们还以不可名状的方式改变了地貌。农业和火的使用几乎已经驯化或者影响了所有地方的环境。在很多地区，农田代替了天然植被。特别是稻米的生产，对整个生态系统的影响是毁灭性的。在当代世界，只有极少地方看上去还是没有人类干涉的样子。自从站在了自然的对立面，现代人类也开始了迁徙，像随风飘洒的种子一样散布到世界各地。
每到一处，人类都带去了动物，有一些是故意的（狗、猫、猪），还有一些是无意的（老鼠）。往一个平衡而精巧的生态系统内引入非本地物种，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当然我们本身也是高效的杀手。已知很多物种都是因人类的捕杀和骚扰而走向了灭亡。人类消灭了这些大型动物，也因此对各处的地貌造成了显而易见的影响。20世纪的捕鲸业极大地改变了海洋生态系统。水世界我们还荡清了海洋。
根据2010年的一份报告，要想捕到同样数量的鱼，英国渔船要比19世纪80年代多付出17倍的工作量。FAO估计，全世界超过一半的近海渔场遭到了过度捕捞。捕鲸业也已经将海洋改变得面目全非。我们还改变了气候。2013年5月，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超过了400 ppm，这是几百万年来的第一次——12.5万年前，这一数字还只有275 ppm。地球上的冰深刻地体现出了这种影响。
全世界的冰川都在退却，在一些地方已经消失。极地冰盖正在瓦解，城市大小的冰块分裂出来，漂进海洋。通过回转时光磁带，人类对地球施加的影响几乎全部消失。现在，为了好玩，我们做点别的：除掉智人。想象一下12.5万年前，我们在东非的那一小群祖先被一次灾难消灭了：也许是致命病毒，或者自然灾害。然后再次朝前播放磁带。如果现代人类从未存在，今天的地球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从某些方面看来，答案显而易见：地球会与12.5万年前非常相像。没有道路，没有农田，没有城镇。这些东西统统没有。但这种景象不会长久保持，鲁迪曼说。如果人类在12.5万年前灭绝，今天的地球将进入另一次冰河时代。冰川会生长、前进。这是个有争议的想法，鲁迪曼因此遭受过批评。但是现在，在他首次提出这一观点十几年之后，很多气候学家已经同意了他的看法。
有种叫做趋同演化的观点，是说如果没有我们做这些事情，也会有其他‘人’去做。其他某个物种仍然会经受同样的选择压力，从而走上与我们相同的发展道路，实现智者之间的相互影响；发明语言和符号思维；发展农业。如果真的只是智人灭绝而宏观背景保持不变，也许类似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不会一模一样，因为存在太多偶然，而且可能历时更久。简而言之，也许一切无论如何还是会发生。
大概当今这副模样的地球，以及我们在其中所处的位置，终归是不可避免的。从公式中删掉智人，让森林和大型动物回到世界上，说不定过个10万年左右，得出的结果依然是我们最伟大的功业、我们的进步和我们的错误——至少是与此类似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