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关于面膜防腐剂和荧光剂的传闻又开始流传了起来，其实关于这个问题，之前果壳就有过不少论述。简单来说，面膜使用防腐剂是合理的，在限定范围内添加并不会带来什么健康危害，只不过它可能导致过敏。
7月15日发行的《选择》月刊中，香港消费者委员会发布了一则题为《17款面膜验出可致敏的防腐劑》的文章，其中Chanel也榜上有名。随后，许多媒体都抓住了“防腐剂”“致敏”乃至“导致乳癌”大做文章，却不提及被检的30款面膜均属合格商品的事实，搞得消费者人心惶惶。
“致敏防腐剂”是什么？
香港消费者委员会本次进行调查的项目有微生物、游离甲醛、水杨酸、对羟基苯甲酸酯类防腐剂等。在被抽查到的30款非独立包装面膜中，所有样品的重金属含量远低于内地要求上限，水杨酸及微生物未检出，1款检出游离甲醛，17款检出防腐剂对羟基苯甲酸酯类。新闻中所提到的“致敏性防腐剂”指的就是这个“对羟基苯甲酸酯类”——此前有媒体报出某品牌软饮原液在台湾被检出某指标“超标”，说的也正是此类防腐剂。
对羟基苯甲酸酯类也常被称为尼泊金酯（Paraben），包含甲酯、乙酯、丙酯、丁酯等多种。香港消费者委员会这次只强调了尼泊金酯的害处，是不是因为它的安全性尤其低？不是。由于可以被人体快速吸收、代谢并排泄，它是一种被认为安全性颇高的防腐剂，广泛添加于化妆品与食品、药品中。尼泊金酯类的毒性、致过敏性等问题也比其他防腐剂要低得多，例如可以释放游离甲醛的那些。
我国2007年发布的《化妆品卫生规范》中，共收录了56种（类）防腐剂，还包括硼酸、苯甲酸盐等。从56种中选出至多三四种添加到产品中，它们的相对优势可想而知。
防腐剂含量，双重标准？新闻中有个说法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内地属安全”。此次检出的尼泊金酯用量从0.01％至0.3％不等，低于内地规定的“单一酯0.4%，混合酯0.8%”的标准，因此这17种面膜均为合格商品。
问题来了：为什么香港消费者委员会要强调“内地”。这不是因为香港的法规比内地的严，在香港不合格的产品到了内地就合格。事实上，香港本地并没有针对化妆品的卫生法规，因此只能借鉴内地的。“内地”与“香港”，不存在“双重标准”。
也许你还会有一个问题：中国内地关于防腐剂含量的要求，是不是比其他国家和地区来得宽泛？非也。欧盟与内地在此问题上有着相同要求，日本则将混合酯上限放宽到1.0%，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只提及“化妆品中用量达25%时安全。通常用量为0.01%-0.3%”而非进行硬性规定。由此可见，中国内地的标准是相当严格的。
“致敏”，为什么我们仍要用？首先我们要清楚，化妆品无法完全不使用防腐剂。
作为一种只可外用的产品，它在生产、包装、储存过程中都不需要达到像药品那样严格的卫生标准，更不可能绝对无菌。何况，绝大多数化妆品的包装也是敞口、非真空的，开封后细菌自然就会随着空气流通与产品有了接触，而化妆品原料如油脂、氨基酸等，本身就是微生物绝好的养料。如果没有在产品中添加防腐剂以抑制细菌繁殖，你的瓶瓶罐罐在开封后很快就将充斥着无数细菌及其代谢物，它们必然会对皮肤造成不良影响。
适量的防腐剂虽然可能令少数人过敏，但避免了全体消费者受到细菌的侵害。
过敏这种状况是因人而异的。有人吃花生过敏，有人对洗洁精过敏，每个人情况都不同。如果明确知道自己对某种防腐剂过敏，避开它是一种明智的做法，但一般没有过敏体质的人，没有必要太过担心。
受检的17种面膜中，大都被检出不止使用了一种尼泊金酯。一些媒体乃至某位皮肤科医生都认为这种配方增加了产品的危险性。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复合配方的防腐剂更安全。尼泊金酯类有着“协同增效”的作用。这样既保证了防腐的效果，又降低了防腐剂用量，也就是降低了消费者所面临的风险。值得一提的是，怎样搭配防腐剂也是一门学问，衍生出了不少专利配方。
尼泊金酯可致乳癌吗？
尼泊金酯会“导致乳癌”的恐慌，起始于2004年的一篇论文。实验者在20位乳癌组织切片中发现了微量尼泊金酯。但论文作者自己也承认，还需检测非乳癌患者组织切片中尼泊金酯类的含量以进行对照，才可知癌症病灶处是否富集了更多尼泊金酯。所以此实验并不能说明“尼泊金酯致乳癌”。FDA对此事也进行了说明，表示“目前消费者无需对含有尼泊金酯的化妆品担心”，并会跟踪此领域内的新进展，及时提出建议。
诚然，防腐剂与香料可致敏，但又有多少消费者清楚“植物萃取”也是过敏主要来源？万万不可一味拒绝防腐剂与香料，却被“天然”“植物”“精油”之类字眼所迷惑，意识不到其中隐藏着的危险。
此外的一些补充：
①关于“七成五面膜含有防腐剂”说法的来源
这个说法是来自2008年底、2009年初的报道，是“中华民国消费者文教基金会”进行的一个检测。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报道中其实也有说明，这些样品检测的结果其实并不超出规定的限量范围。一共检测了20件，15件检出，“七成五”的结论就由此而来（这个结论下得有够草率）。报道对于防腐剂的健康危害说得也很耸人听闻。
②尼泊金酯与乳腺癌有关吗？
这一系列传闻里面，最让人不安的说法大概就是致癌说，这个主要针对的是尼泊金酯类的防腐剂（对羟基苯甲酸酯类），说它会让人患上乳腺癌。但是，目前为止并没有可靠证据表明尼泊金酯真的与乳腺癌相关。我们可以来看一下美国癌症学会的说法，这个针对的就是报道中提到的“甚至有些婦女可能會因使用含有「對羥基苯甲酸酯類」防腐劑的止汗劑，增加罹患乳癌機率”。
目前与防腐剂和乳腺癌有关的声称基本都来源于这个2004年的研究，但是它的规模很小（n=20），也不能说明测出的成分和肿瘤形成或者进展之间有什么关系。除了能说明这些物质确实在肿瘤中少量存在，其他真说明不了什么。尼泊金酯虽然有弱的类雌激素样作用（高雌激素水平可能会增加乳腺癌风险），但是它的作用真的非常微弱（与人体内的雌激素相比作用大约是万分之一到十万分之一的水平）。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研究直接发现了这些防腐剂和乳腺癌的关联。
③双咪唑烷基脲会“释放甲醛”、“致癌”吗？
另外一个和致癌相关的说法是双咪唑烷基脲会致癌，理由是甲醛的释放。先来说下甲醛释放的问题，这类防腐剂是叫做“甲醛释放型防腐剂”。他会释放出微量的亚甲基二醇——这个是甲醛的醇形式。在天然食物和人体细胞当中也存在微量甲醛的，所以不能说有一点甲醛就一定会有危害，还得看剂量和相关数据。
有研究检测过使用咪唑烷基脲的化妆品，其中的游离甲醛含量大约是7-79 ppm，然后作为对比，EFSA估计的人从天然食物当中摄取的甲醛大约是每天1.7-1.4 mg/kg，然后细胞内代谢产生的本底浓度大约是12 mg/L，每日容许摄入量ADI是 40 mg/kg（每日）……考虑到化妆品的用量，感觉这个暴露量还是足够低的。
对于双咪唑烷基脲，只能看到在用沙门氏菌中做的实验室研究显示出遗传毒性的报道，但是还有另外一个类似的研究里面没有显示出致突变性。
当然，过敏和接触性皮炎的问题是真实存在的，想要避免这些成分也没什么不可以。
④关于FDA对苯氧乙醇的安全性警告FDA是不是真的发过苯氧乙醇相关的警告？是的，但是这和面膜没啥关系，不能作为含苯氧乙醇面膜对使用者有害的依据。
FDA在2008年的警告，针对的是一种叫做“Mommy's Bliss Nipple Cream”的产品，看名字你也知道，这是给哺乳女性保护乳头用的产品。FDA指出其中的两种成分会对婴儿造成潜在风险，它们就是氯苯甘油醚和苯氧乙醇。
其中关于苯氧乙醇的说法：Phenoxyethanol is a preservative that is primarily used in cosmetics and medications. It also can depress the central nervous system and may cause vomiting and diarrhea, which can lead to dehydration in infants.这是值得注意的潜在风险，但也需要强调：①这里说的只是对婴儿的潜在风险，并不是对使用者的，这个东西和面膜的使用场合是完全不同的，相对来说面膜造成婴儿这种潜在风险的可能性要小得多了；②这只是FDA担心出现的风险，实际FDA并未收到这方面的不良反应报告。
⑤荧光剂最后再说下荧光增白剂。动物实验显示，这类物质进入消化系统后，基本就是穿肠而过，在体内没有明显的蓄积。它的致毒效应微弱，没有类激素效应，也没有观察到明显的致畸性和致癌性——对，虽然是含苯环的芳香族化合物，但确实没有明确的可以证明它致癌的实验结果。
荧光剂本身其实毒性真的算是相当小了，不过它不能说是一点问题没有，因为这东西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可能掩盖产品本身的质量问题，也可能给消费者造成错误的暗示（比如糊脸上就觉得自己特白了……）。从这个角度来看，规避它也是合理的。看了下面膜的国标（QBT28722007），貌似也没提荧光剂检测和限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