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英语世界,science的广泛使用不过150年左右的时间。通过对辞源的探究,可以看出西方科学的两个传统,一个是历史悠久的理知传统,一个是近代出现的数理实验科学的传统。
中文“科学”一词是对英文science的翻译,用法也基本接近英文science,即science首先默认指natural science,中文的“科学”也默认指“自然科学”。
这个用法与法语的science比较接近,但与德语的Wissenschaft用法不太一样:德语的这个词虽然也译成“科学”,但它并不优先地、默认地指称“自然科学”。所以相比德文,英文的science含义比较狭窄。中文的“科学”继承了这个特点。
如果我们的科学溯源只追溯到英文science这里,那就太不够了。
事实上,虽然英语里早在中世纪晚期就已经有了词形上源自拉丁文scientia的science这个单词,但人们一般并不怎么使用它。科学史上的英国大科学家,从哈维、波义尔、牛顿、卡文迪许,直到19世纪的道尔顿,都没有自称也没有被认为是从事science研究的,更没有自认为或被称为scientist。这些后世被尊为伟大科学家的人,当时是被称为“自然哲学家”或“哲学家”,从事的是哲学工作。
从19世纪开始,science一词在英语世界被广泛采用,这一方面可能与法国思想的影响有关。另一方面可能与英文单词scientist(科学家)一词的发明并逐渐被广泛采用有关。1833年,英国科学史家和科学哲学家威廉·休厄尔发明了scientist一词,用来指称新兴的职业科学家一族。
如此看来,即使在英语世界,science的广泛使用到今天也就是150年左右的时间。这150年,正是“现代科学”完成了建制化从而独立发展的150年。这里所谓“现代科学”是指相对于希腊理性科学而言的现代实验科学、经验科学,相对于古代纯粹科学而言的现代应用科学、技术科学,相对于“哲学”而言的狭义“科学”。
我们或许可以把这种思想传统称为理知传统。从用语上说,代表这个理知传统的是希腊文的episteme和拉丁文的scientia。拉丁文scientia是对希腊文episteme的直接翻译,它们的意思如果译成中文,差强人意可以译成“知识”。但在现代汉语里,除了“知识分子”这个词还有点高度外,“知识”这个词已经被严重泛化、淡化了。
我们通过辞源考辨给出了西方科学的两个传统,一个是历史悠久的理知传统,一个是近代出现的数理实验科学、精确科学的传统。很显然,前一个传统是大传统,后一个是小传统;前一个是西方之所以是西方,是西方区别于非西方文化的大传统,后一个是西方近代区别于西方古代的小传统。毫无问题,后一个小传统仍然属于前一个大传统。为了理解来自西方的科学,我们需要理解这两个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