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人类是一种被下半身支配的奇怪动物也不为过——我们的确是为数不多会通过性爱取乐、而非单纯为了繁殖而交配的物种之一。然而,对于一些物种而言,性的过程或许和“愉悦”这个词相距甚远。早前发表的两篇论文告诉我们,在某些情形中,性更像是一场战役。从“小鸡鸡击剑”到“爱之飞镖”,这两篇文章提到的性形式并无美妙的体位,而更像是变态的SM方式。
1897年,意大利动物学家康斯坦蒂诺·里贝加(Constantino Ribaga)在雌性臭虫(Cimex lectularius)腹部的中上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器官。里贝加最初猜测这是一个类似于蝉发声器的结构。但是当他进行解剖时却发现,在这个器官的腹侧细胞束中存放着大量的精子。这些精子是如何到达那里的呢?当时的科学家们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
在他们的猜想中,雄性臭虫用大量的精子潮水般淹向雌性臭虫,雌性臭虫通过这个器官消化多余的精子。但这个理论并不可靠。直到1913年,人们才观察到雄性臭虫是通过一个恐怖的、注射器针头般的生殖器刺穿雌性臭虫的这个器官,并在这个创口上与雌性臭虫进行交配。精子通过体腔径直游向卵巢,这种交配方式被称为“创伤性授精”。
作为雌雄同体生物,蜗牛有一种称为“创伤性分泌物转移”的性挑逗方式,通过近距离向潜在的交配对象发射一种被刺激神经的粘液包裹的“爱之飞镖”来达成。可想而知,在这种求爱形式下没有蜗牛希望被“暗器”打中——大家都不愿意扮演雌性角色。在另一种雌雄同体生物海蛞蝓中,这种暴力性活动则以“阴茎击剑”的形式呈现,双方都试图用阴茎捅伤对方,胜者通过创口强行进行授精。
要产生后代,交配当然是必不可少的过程,但是交配却只是一个前奏。更加重要的是受精过程,而雌性生物显然更希望控制受精的时间地点和精子来源。在许多情况下,雌性在这件事上都做得非常的成功,比如利用生殖道筛选出其更偏爱的配偶。在奇幻的生物世界中,一些雌性动物能够直接喷出或化学性地过滤掉不受其青睐的精子,有时还可以完全关闭生殖道。
雌性的受精调控在昆虫中尤其普遍,雌虫可以把精子存放在一个囊中——有时甚至可以存放几年,闲着的时候才拿出一些来进行受精。
雄性击败其竞争对手的第一步,就是依赖花样求爱表演来给雌性留下深刻印象,这或将帮助他们在受精阶段占得先机。但这样的竞争方式实在是过于文明,雄性常常是更加卑劣的——它们引入了一些奇葩的行为来确保自己的精子能够获胜,比如在授精后封闭雌性生殖道阻止其他雄性授精,或是挖出竞争对手的精液。我们人类的雄性生殖器或许也真的有着“精液挖勺”般的第二功能。
然而,“穿刺式”交配却从根本上改变了局势。通过直接地把精子混入雌性体液,雄性臭虫绕开了雌性演化出的卵子防御体系。诚然雌性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伤害,能产生的后代数目因此减少,但仅从冰冷的统计数据看,最终雄性依然在这个过程中扮演受益者的角色——健康的雌性固然好,但是如果不能产生“他”的后代,就意味着一无所有。通过“穿刺式”交配,雄性既阻止了雌虫对他精子的抗拒,还扼杀了其选择偏爱伴侣的权利。
在这场生存博弈中,是永远没有胜利者的——雄性可能会暂时占据上风,但是可想而知地,雌性吹响了反击的号角。令人惊讶的是,一些雌性臭虫(Afrocimex constrictus)逐步改变了其受精储精器官的表型,以模拟雄虫受精储精器官,来减少性骚扰事件。另一些雌虫则演化出了消化精子的手段,并且把消化产物用来修补穿刺伤口,尽可能减轻损害。
如你所见,真爱的道路上总是有如此多的波折。在这场生殖博弈中,雄性和雌性都在不停地绕着圈子打转,永远无法分出胜负,这或许是大自然开的一个恶毒的玩笑。或许我们应该庆幸生为人类,才得以与这些可怕的性事绝缘——多一点浪漫,才是击破这个魔咒的唯一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