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人类，其他动物会自杀吗？

问题1：自杀一定跟抑郁症相关吗？首先，自杀和抑郁症是强相关。抑郁症患者的自杀比率很高，而且自杀者里，精神疾病的患者比率也非常高。但不能说抑郁症是导致自杀的唯一因素，也不能说抑郁症患者一定会自杀。一些会提高自杀率的因素，虽然它们可能引发抑郁症或别的精神疾病，从而导致自杀，但你总不能说这些因素就是精神疾病本身，比如童年遭受虐待。

而且，根据常识，一些生活条件显然要比另一些更易导致自杀，虽然常识未必是对的，但至少应该注意到，自杀的人面临的物质条件，是千奇百怪的。例如老舍自杀是在wg时期，他受到精神和身体上的暴力虐待。太宰治自杀过四次，他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过wg（虽然可能涉及别的社会斗争）。

人的行为是内部遗传（先天）和外界环境（后天）共同决定的，容易发生自杀行为的某些先天倾向（抑郁症的遗传率很高），配合上后天的某些环境，可能会产生自杀行为。但不能把自杀归为一种“遗传病”。

问题2：动物有类似人类自杀者的心理状态吗？动物有心理疾病。很多动物都可以表现出抑郁的症状，猴子，甚至老鼠都会！动物也会患其他的心理疾病。而且抑郁和其他心理疾病，确实可以大大影响到动物的生存几率。

这方面应该很好的例子是英国心理学家哈利·哈洛（Harry F. Harlow），他是个成就斐然的科学家，也是个很凶残的实验者。他把小猴子和母猴隔离开喂养大，结果小猴子在社会行为上出现了严重的障碍，非常孤僻，无法跟从猴群生活。他还曾经把猴子倒吊在黑屋子里（他称之为“绝望之井”），造成了严重精神障碍。

著名的研究黑猩猩科学家珍妮·古道尔（Jane Goodall），也观察过一只孤儿黑猩猩出现心理障碍，它无法正常地学习社交和生存技能，做出古怪的动作，日渐消瘦，最后死亡。但这可以称之为自杀吗？动物因为心理疾病，无法做出一些维持生命的活动，以至于结束了生命，并不是主动去结束生命。这跟自杀还有差距。我觉得必须考虑另外一个问题：大多数动物都没有自我意识。有少量可能的例外，比如黑猩猩。

如果一个动物不知道何为“我”，自然无法做出“我要杀死我”的决定了。如果真的有动物，具有像人类自杀者一样的心理历程，并且最终自杀，那么，可能性最大的是黑猩猩和倭黑猩猩，这些我们最近的亲戚。

问题3：自杀可能是一种适应吗？虽然我还没找到黑猩猩自杀的可靠证据（我想，其实是没有）。但一个动物的神经系统，完全可能让这个动物做出减少自己生存几率，甚至可能在短时间内致命的行为，这个效果就跟自杀差不多了。

这一过程很可能是无意识的。一些蚂蚁和白蚁，会把自己的体腔“炸裂”，用储存的毒液或粪便来攻击对方。更有名的一个例子是蜜蜂蛰人，不过蜜蜂的蛰刺不是百分百的神风攻击，因为蜂刺如果扎在昆虫的硬甲壳上，还是可以拔出来的。

再比如说裸鼢鼠（Heterocephalus glaber），这是一种啮齿动物，不是鼹鼠，它的社会结构跟蚂蚁和蜜蜂很像，一个很大的母鼠负责繁殖，一群没有生殖力的小鼠负责觅食，掘洞，照顾幼鼠等工作。生病的裸鼢鼠会呆在堆放垃圾的地方不出来，直到死，这样就杜绝了染病给同伴的危险。顺便一提，旅鼠自杀是个出名的谣言。动物为什么会进化出自杀的反应？

如果一个基因能使动物表现出自我毁伤的倾向，那么它传递下去的可能性会减少，所以自杀似乎是不该进化出来，会被自然选择淘汰的。一个可能的答案是，如果一个基因自杀，能够帮助十个同样的基因存活，那么这个自杀的基因仍然会存活下去。哪些生物可能携带相同的基因呢？亲戚。所以动物会舍弃生命来帮助亲属。蚂蚁、蜜蜂、白蚁和裸鼹鼠，都是同一窝的兄弟姐妹住在一起，同一群的动物常常做出一些异乎寻常的舍己为人的行为。

舍己而帮助他人的基因，有很大的概率，也是帮助了同样的舍己为人基因。其实，换个角度想一下，一些更为温和的帮助亲属的行为，其实也是在降低自己的存活率，喂奶、孵蛋，（狮子和黑猩猩）兄弟并肩抵御外敌和捕食，自杀不过是它的极端化。人类会不会也有“为亲属而自杀”的适应本能呢？至少有假说这么认为。这个我以前在别的问题发过，再发一遍：但我不能排除，自杀本身不是适应性功能，只是别的适应性功能造成的副产品。

抑郁症可能也是这样一个副产品，这又是一个大坑……也许这还会有下文，也许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