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树节又到了,在山坡上,地埂边又出现了一排排新树苗。这些树苗上寄托了我们太多的期望——我们希望林间清泉潺潺,我们希望风沙不再张狂,我们希望空气更加清新,我们希望家园鸟语花香,可是这些种下的树苗真的真的能承载我们这些绿色的希望吗?我的家乡在黄土高原的中部,山上已经少有绿色。上小学时,我们就在老师带领下,去山上种下一棵棵代表希望的树苗。我们都希望在几年过后看到郁郁葱葱的森林。
很遗憾,20年过去了,那片秃山还是那片秃山,在漫山遍野的酸枣刺中还是看不到一棵比人高的小树。树林会给我们更多清水吗?我们经常说,有了森林就有了清泉,让人有“种上树就是接通了自来水管”的错觉。实际上,像白杨这样的阔叶林可引不来水,甚至都不会节约用水,它们用起水来,出手可是阔绰得很。夏天时,每公顷加拿大白杨林每天都要从土壤中取出50吨水贡献到空气中去。
对于白杨树这样的阔叶树来说,从根部吸进水分的99.8%都要蒸发掉,只有0.2%用作光合作用,在它们生长过程中,要形成1千克的干物质,大约需要从土壤中抽取300到400千克的水释放到空气中。相对来说,针叶树要节俭得多,每公顷油松每个月才会蒸腾掉50吨左右的水。即便如此,在干旱地区获得这些水也是个不可能任务。本来当做水窖请来的绿树反而成了加湿器,不光不能涵养土壤水分,甚至会浪费宝贵的地下水资源。
那么,至少在雨水充沛的地方,种树可以让荒山披绿装,再现盎然生机吧。实际上,目前在雨水充沛地区的种植的人工林大多是橡胶树、桉树等与经济相关的树种。虽然能让荒山换新颜,但是它们招引鸟兽的功夫着实不高明。一般来说,生活在人工桉树林中的脊椎动物的种类和数量仅为混交林的1/7左右,甚至连裸地的总数的1/5都不够。
桉树是这里的统治者,它们抢占了土壤,遮蔽了天空,并且还能从根系中分泌化学物质抑制其他植物的生长,几乎只有寥寥数种草本植物能在这里隐忍生存。没有了合适的草,自然不会有以草为食的昆虫;没有了昆虫,自然不会有以此为生的鸟兽了。橡胶林的状态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有人这样评价橡胶林——那不过是绿色的沙漠罢了。
我曾经在西双版纳的橡胶林中闲逛,放眼望去,都是整齐的橡胶树。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只有白色的汁液从刀口处渗出来,一滴一滴地流入胶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声音。虽然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橡胶林,但在这里,绿色并不代表着生命。减少二氧化碳不给力。就算对生态系统没啥贡献,那植树总能吸收一些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吧,减少温室气体,延缓全球变暖速度也算得上功德一件吧。
不过,只要做一个简单的计算,就会发现这也不过是我们的一个美好愿景罢了。一辆私家车平均一年的碳排放量为2500千克,需要种160棵树才能吸收,而这些树木至少要1000平方米的土地才可以种下。以目前可种植土地的面积,我们是不可能利用树木来吸收日益增多的碳排放的。从总量上来看,当前植物光合作用每年从大气中捕获的碳只有30亿吨,而为遏制气候恶化,每年需要从大气中减少约90亿吨碳。
即使把世界上所有可利用的陆地都种上树,恐怕也不能控制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增加。当年,在读到竺可桢先生的《向沙漠进军》时,恨不得立马扛起铁锹去沙漠中种树,或是驾着飞机在沙漠中播撒树苗。可现实是残酷的,在沙漠中可供利用的地下水和冰雪融水毕竟是稀有资源,要想把沙漠变绿洲,不过是个美好的幻想。
在很多时候,沙漠中种树是得不偿失的,极低的降水量(通常只有数毫米)和极高的蒸发量(经常是数千毫米),使这里成为了植物的炼狱。只有那些能忍受极端干旱的胡杨、柽柳、沙拐枣等沙漠植物能忍耐下来,那些在湿润条件下可以展开枝叶拦截风沙的毛白杨到此只有望沙兴叹的分了。新技术新森林。那么种树就失去意义了吗?当然不是,越来越多的新技术,会让我们种下的植物发挥更好更大的作用。
科学家正在尝试培育更强二氧化碳固定能力的植物,像芒草这样有着庞大根系的植物就是首选,因为它们的根系可以将并将碳固定在土壤中达数千年。美国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和橡树岭国家实验室,正在利用基因工程进一步提高此类植物的光合作用效率,以及将碳水化合物从叶片运输到根系的效率,改造后的植物捕获碳的能力提高了一倍。这些植物,将在“清扫二氧化碳”的行动中发挥重要作用。
至于荒漠化治理,在更多地时候,我们还要求助于那些土著树种,毕竟上百万年的进化历程,让它们积累了宝贵对抗干旱风沙的经验,像沙柳、胡杨这样的土著植物在沙漠生态治理中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而一些储水物质的研制,也为它们在沙漠中扎下根提供了有力的支援。实际上,保护现有的植被,要比植树恢复来得容易。我国90%以上的新增的沙化、荒漠化土地,几乎都与过度开垦和放牧等人为因素有关有关。
很长时间以来,人类都试图把自己放在自然的对立面,以战胜自然为荣。实际上,即便自认为是万物之灵的人类也不过是地球演化历史上的匆匆过客而已。如果我们能尊重一下这位主人,它依然会笑脸相迎的。自然能减轻肆虐的风沙对我们生活的影响,依然能让痞满绿装的山岗留住更多的清泉,而这一切的前提条件,还在于我们摸清楚自然的规律,与环境中的其他物种和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