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疏离冷淡时而蜜意柔情,时而恬静似水时而野性难驯,时而令人恼火时而可人讨喜——猫咪喜怒无常,却是最讨人欢心的宠物。在世界范围内,在人群中安身立命的猫超过6亿只。尽管我们对这种动物很熟悉,却仍无法参透它们的来历。我们驯化其他野兽,是因为它们身上有奶、肉、毛,或有劳力可供使役。在我们的生息劳作中没有贡献一口食物一丝气力的猫,又如何能成为家里司空见惯的固定“摆设”呢?
长期以来学者们都认为,大约3,600年前,古代埃及人开始畜养宠物猫,他们是最早驯化猫的人类。然而,最近5年来的遗传学和考古学发现改变了这幅图景,催生出一系列新视角,洞悉家猫的世系以及家猫与人类关系的演化。
DNA分析表明,中东的非洲野猫是家猫的祖先。地中海塞浦路斯岛的人猫合葬墓表明,猫的驯化始于新月沃土,人类建立第一个定居地之时。家猫的起源地问题具有挑战性,原因有很多。虽然很多研究者怀疑,家猫的所有品种都是野猫这个单一种的后代,但他们无法证实这一点。此外,这个种的分布范围并不局限于地球上的某个小区域。它的种群众多,从苏格兰到南非、从西班牙到蒙古,整个旧世界都遍布它的足迹。
一旦我们弄清了家猫从哪儿来,下一步就是确定猫被驯化的起始时间。随机遗传变异的发生速率比较稳定。通过调查变异随时间的累积量,遗传学家就能估算某一特定演化事件的发生时间。但这种所谓的分子钟走得有点儿太慢了,很难精确追溯距今较近的时间段,比如说过去10,000年。不幸的是,猫的驯化可能正好落在这个时间段内。于是我们转而埋头于考古记录中,以便精确定位人类驯化猫的原点。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最近的一项考古发现确实蕴藏着特别的信息。
2004年,法国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吉恩—德尼兹·维涅和同事报道说,他们发掘出了人类将猫驯养为宠物的最早证据。发现地位于地中海的塞浦路斯岛。一具9,500年前性别未知的成人遗骨被端放在浅浅的墓穴中。各色各样的物品——石器、成团的铁锈和成把贝壳陪葬在遗骨周围。在同一个狭小的墓坑中,离成人遗骨仅40厘米处,居然有一只8个月大的猫的遗骸。猫头冲西放置,与人的摆放位置一致。
新石器时代,新月沃土早期人类聚居地里的垃圾和老鼠为愿意亲近人类的猫提供了稳定的食物来源,而人类也愿意和猫共处,猫因此被驯化。一旦确定了猫驯化之初的地理位置和大致年代,我们就可以回归那个老问题了:为什么人和猫会发展出一种特殊的关系?大体来说,猫不是驯养动物的理想候选者。大多数驯养动物的祖先都是群居生活的,群体有明显阶级性。
这些群居动物早已对“摩肩接踵”的处境习以为常了,所以只要食物充足有地方可呆,它们就很容易适应狭小的空间。3,600多年前的埃及绘画作品提供了猫被完全驯化的证据,此后家猫开始向世界各地扩散。但人类对猫的繁殖几乎没有施加影响,现代家猫的毛色和其他变异性状主要是基因漂变造成的。从中东的野猫到人类亲密的家庭伴侣——这个过程经历了多久,我们不得而知。在人工控制条件下,动物能够被快速驯化。
在一项开始于1959年的著名实验中,俄罗斯科学家采用高强度的选择育种,仅用40年时间,就从野生狐狸中选育出了驯化的银狐。然而,新石器时代的农民家中既没有门板也没有窗玻璃,即使他们想干预猫的繁殖,恐怕也无能为力。因此,我们似乎有理由这样说:人类对猫的繁殖、对可能存在的家猫与野猫的杂交几乎没有施加影响,使家猫历经了上千年才发生形态变化。今天,国际爱猫联合会和国际猫协会认可的家猫品种近60个。
对于这些品种来说,区区十几个基因的改变就能解释它们的毛色、毛长、毛质,以及其他如底纹、光泽等更细微的皮毛特征。多亏2007年人们对一只名叫“肉桂”的阿比西尼亚猫进行了全基因组测序,遗传学家现在可以快速识别变异位点,控制猫的斑纹、黑白橘黄等毛色,以及长毛性状等其他特征。但是,除了与毛发相关的基因外,家猫品种间的基因差异非常小,与邻近的人类种群——比方说法国人和意大利人之间的基因差异相当。
那么,猫真的已经被驯化了吗?答案是肯定的,但它们的驯化可能仅仅只是个开始。尽管与人合得来,大多数家猫却仍不驯服,也不指望人类帮忙寻找食物和配偶。其他驯养动物 (如狗)与野生先祖的外貌已经完全不同,一般的家猫却依然保持着野猫的体态。当然,家猫确实有一些不同于野猫的形态学特征,如略短的四肢、稍小的脑容量,以及达尔文注意到的、为消化厨房食物残渣而进化出的更长的肠道。
家猫的进化还在继续——可以说,它们的进化之路还长着呢。以人工授精和体外受精等技术为支撑,猫的培育者正将猫的遗传学研究推向一片从未开垦过的处女地:将家猫与其他种的猫科动物杂交,创造出千奇百怪的新品种。孟加拉猫和卡拉猫就是这方面的例子,它们分别是家猫与亚洲豹猫和金猫的混血儿。因此,现在的家猫可能即将跨越前所未有的演化变革门槛,成为一个多物种的复合体,它们的未来不可估量。